第59章
墨少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身后是深爱的她，怀中是逐渐陌生的她，也是为了救他而毁容的她。
他不知道该怎么选择，却也知道现在不能推开她，只能静静地立着，抱着她。
叶可可在他身后看着这一幕，只觉得眼睛在一点点发酸，她的心刺痛着。
不是难过，不是痛苦，只是想哭。
她知道墨少擎现在很难选择，她怎么舍得他难过？
转过身静静地离开，任由眼泪无声地留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可是脚步却在不由自主地去寻找着陆念北。
这些年来，她已经习惯了，在难过的时候找他，即便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刻意扯远，可是这个习惯依旧改不掉。
陆念北在病床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沉睡。
叶可可看着陆念北那张已经恢复了红润的脸颊，她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声音惊醒了床上的陆念北，他睁开眼睛。看见她哭泣的模样，不由得惊怔。
“你……怎么了？”
叶可可急忙擦了擦眼泪，摇头：“对不起，我吵醒你了。”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睡着。”陆念北安慰着她：“他又欺负你了？”
“不是……”
叶可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还是哽咽了。
陆念北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只能默默地安慰着她。
除了这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给她什么。
另一处，苏柔从墨少擎怀中抬起头，她的眸子因为哭泣已经红肿不堪。
“少擎，你会娶我的对不对？我现在只有你了。”
墨少擎身子僵得厉害，良久之后才说：“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再次决堤，她眼中顿时露出了绝望。
下一瞬，她直接推开他的怀抱，飞快地跑到了外面。
墨少擎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直接追了出去。
她一路飞奔着，从病房一直跑到了楼顶，速度快到几近疯狂。
她站在医院楼顶，身后就是无尽的高度。
“苏柔，回来，别做傻事。”
苏柔看着眉头紧皱的他，笑的一脸痴狂。
“墨少擎，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依旧选择她对不对，你宁可让我这辈子无依无靠都要选择她！这样，我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思？我还有什么勇气活在这世上？”
她的脚步已经踏上了楼梯边缘，挡住她的只有一米高的围栏，只要稍微往外探一下身子，就有可能坠落下去。
可是她却依旧不自知，还在原地走动着，他的心也跟着她的脚步在颤抖着。
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你冷静点，我们好好谈谈，你先下来好不好？”
“谈谈？谈谈你就不会抛弃我吗？啊？”
“只要你下来，我就不会。”
怕她真的会跳下去，墨少擎只能如此说着。
“真的？”
苏柔怔了一下，嘴角勾出了一抹凄惨的弧度。
“真的，你下来吧……”
“你真的不会抛弃我吗？你真的……会娶我吗？”
“嗯……”
他知道，现在的她受不了一点刺激，只能顺着她的意思走。
听到墨少擎答应她，苏柔这才小心翼翼地离开了栏杆。
转瞬间，她忽然看到楼下聚集了很多人，甚至还有几辆警车。
苏柔脸色顿时一边，再次贴上栏杆。
“你报警了？你报警了！你是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这幅样子吗？”
她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一条腿甚至已经跨出了栏杆。
“柔儿，你别激动，你先听我说。不是我报的警，现在你跳下去那么多人都会发现你的模样，但你要回来，我就能保证你不会在被别人看到。知道了吗？”
说着墨少擎便朝着她走了几步。
“呜呜……”
苏柔无助地哭着，眼泪模糊了双眼，她忍不住伸手擦拭了一下。
就在她擦拭的这一下，身子突然摇晃起来，紧接着就朝外偏过去。
“啊……”
苏柔发出一声尖叫。
就在那一秒，墨少擎几乎是飞身过去，就在她身子即将坠落的那一秒，他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
一个用力，便将她扯了回来，两个人双双滚落在天台上。
看着那晕人的高度，墨少擎额上不由得冒出了冷汗，如果真的掉下去，她真的会当场毙命。
“少擎……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呜呜……”
苏柔的情绪崩溃得厉害，将脑袋扎在他的怀中，大声地哭了起来。
“好了，我们现在先回去，好好地接受治疗，我会帮你找最好的医生，肯定能治好你的疤痕。”
墨少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不断地安慰着她。
“你会一直陪着我？对不对？”
“嗯……”
之后的几天，墨少擎一直在陪着苏柔，而陆念北一直在陪着叶可可。
直到陆念北都快要出院的时候，他实在是忍不住了。
“喂，你跟我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天不是还一副恩爱的模样吗？怎么这几天都没见他找过你？”
叶可可听到后，清澈的眸子中露出一抹晦涩。
她不由得敛了眸子，眼睑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她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
“苏小姐她面部留了疤痕，情绪很不稳定，这几天少擎都在安慰她，怕她想不开。”
留疤？
陆念北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记得没有那么严重，而且凭现在的技术，她那点伤疤怎么也能治好吧？
“他竟然丢下你不管去安慰她？他难道不知道你也受了伤吗？”
那天，她为了跑去找警车，两条腿上都被荆棘割得有些惨不忍睹，那鲜血淋漓的情景至今还在陆念北脑海里挥之不去。
但是叶可可却每天都穿着长裤，不让他发现。
“我没事啦……我这个不碍事。”
“不行，我要去找他说个清楚，放着自己的妻子不管。竟然去陪别的女人？真是好笑！”
陆念北说着，便要从床上起来。
“你别去，医生不是说你在出院之前，尽量要多休息吗？我没那么小气啦……”
陆念北看她这幅不争不抢的模样，不由得有些生气。
他直视着她：“嫂子，你要知道，你才是我哥的妻子，而且她受伤，难道就没有亲人吗？凭什么让我哥去陪她？说不定，她毁容都是假的！”
她那种恶毒的女人。下药跟照片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都耍的出来，现在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别这样……”
“你不许拦我，再拦我我就生气了！”
陆念北面色严肃，看起来真的是一副要发火的样子。
怕他真的生气，叶可可不由得收回了手。
“那我们一起去吧。”
如果他自己去，她真的怕他会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
陆念北轻哼了一声倒也没有拒绝，他出去后并没有去找墨少擎跟苏柔，而是直接去了苏柔的主治医生那里。
医生正在看资料，见到陆念北之后打了声招呼。
“墨二少。”
“我问你，那个苏柔。她真的毁容了？”
他怎么觉得那么假呢？
医生推了推有些滑落的眼镜儿，这才说：“这些话我一直不敢跟苏小姐说，既然墨二少问了，那我便实话实说。”
“别废话。”陆念北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医院一直用的最好的药，原本以为会治好的，即便不能完全治好也只会留下浅浅的痕迹不仔细看根本不会看出来，但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那种程度的疤痕，估计要完全消退也需要十几二十年。”
陆念北不由得皱眉：“现在的技术一个小小的疤痕都治不了？”
医生摇了摇头：“那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
“行了，没你事了。”
走出门外之后，陆念北说：“嫂子。我突然感觉饿了，你帮我去买点东西回来吧。”
叶可可有些怀疑地看向他：“你不会是趁着这个机会把我支开去找少擎吧？”
陆念北嘴角不由得带出一抹邪笑：“几天不见，你的小脑瓜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
“我本来就不傻好不好？”叶可可不由得撇了撇嘴，总是这么说她，万一她有一天真的变傻了怎么办？
“不过……你以为我会左右我哥的思想？快去帮我买东西吧，不然一会儿我饿死了怎么办？嫂子，我没想到你心这么狠，竟然虐待自己的小叔子啊。”
陆念北不由得抱怨。
“好了好了，你要吃什么，我去帮你买。”
叶可可实在是受不了他了，只好妥协。
“嗯……我要吃香辣小龙虾，麻辣鱼片，还有……”
“不行，你现在只能清淡的。”
“那你看着买吧。”
……
等到叶可可出去之后，陆念北脸上的笑容才收去，他抿了抿唇，便转身走向苏柔的病房。
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刚好开了。
墨少擎见到陆念北，不由得一怔：“有事？”
陆念北的视线穿过他的身子看向里面的苏柔，她睡着了。脸上露出来的那块疤痕很明显，丑陋的像是母夜叉一般。
似乎觉察到他的视线，墨少擎不动声色地将门关上。
陆念北这才看向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
经过这次事件，他能感觉到他对他的态度有所改观，至少不像以前那样，只要见面就像是仇家似的。
“你……以后也要这么陪着她？”
墨少擎心情微微沉了沉，随即摇头。
“不知道，至少现在我得陪着她。”
“那嫂子怎么办？你难道就不怕她伤心吗？还有，她脸上的那块疤，我救她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那么严重，你有没有想过她在骗你？”
“她要是骗我，就不会去跳楼自杀了。”
自杀？
陆念北不由得一愣，这个问题他倒没想到过，可是这也不关他的事，如果自杀了才好，这样那个恶毒的女人就不会再使什么坏心眼了。
“那要是她还用别的方法自杀逼着你离开嫂子，你会不会妥协？”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可是每次他都不敢深想，因为那个答案他也不确定。
因为，这是他欠她的。
但他能肯定的是，他现在已经不爱苏柔了，即便她强留在身边，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因为心，已经全部被那个小女人给占满了。
墨少擎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沉默着。
陆念北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其实有很多时候，他都很羡慕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虽然他父母都不在了，可是墨家还有奶奶疼爱他。
疼到几乎将所有的爱都给了他。而他什么都没有。
并且，他身边还有叶可可那么爱着他，可是他却依旧什么都没有。
良久，直到苏柔在病房内焦急地喊他的名字的时候，墨少擎才猛然回过神，甚至都没跟陆念北说上最后一句话，便转身进了病房。
苏柔见到墨少擎，才不由得放松下来，脸上挂出一抹笑容。
“少擎，幸好你还在。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看着她现在这幅样子，墨少擎心底很复杂。
这几天，她醒着的时候，不是哭就是闹，像现在这么平静的样子，是她这几天来从来没有过的。
薄唇动了动，墨少擎开口：“我帮你联系了国外的一个专家，他对疤痕这一块涉猎很深，他说你脸上的疤痕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治好。”
听到墨少擎的话，苏柔脸上的笑容一僵，不过却很快地点头：“好……”
“那少擎你会陪我的吧？一直陪着我。”
“嗯……”
“那你会娶我的对吧？不会不要我的吧？”
“……嗯……”
哪怕现在只是偏偏她，只要不刺激到她的情绪。
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
殊不知，他们之间的谈话，让恰好经过病房门口的叶可可全部听了进去。
她的手中还拎着粥和菜，是她专门给墨少擎带的，可没想到的是，竟然恰好会听到这样的话。
这……就是他的决定吗？
很奇怪的，并没有想象中流泪的冲动，而是很平静。很平静地转身离开。
……
陆念北出院了，她也回到了家里。
她看着屋内所有的摆设，其实从s市回来的那几天，他每天都会来她这里睡觉，东西也在逐渐地拿回来。
虽然面上都没有说，但是两个人心知肚明。
可是现在……不得不离开了。
她真的不想再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模样了。
她将自己的东西收到一起，心也跟着在不断的撕扯着。
或许，是因为太过疼痛，让她都有些麻木了。
她只是默默地收拾着，当看到那份签了名的离婚协议书的时候。她的动作不由得一怔。
这个离婚协议书，一直在柜子最底层放着，要不是她收拾东西，她甚至都以为没有这个东西了。
说到底，他们还是签了离婚协议的，现在应该要生效了吧。
在他说分手之前离开，或许是她最后的尊严。
或许这也是一种解脱，她苦了两年，也是时候放手了。
就在她把东西全都收好的时候，门突然被推开。风尘仆仆的他出现在门口。
看着她收拾好的东西，他只感觉自己的心被一只大手狠狠的捏住，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要去哪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薄怒，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伤感。
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再哭泣，可是当看到他的时候，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滑落。
她努力地扯出一抹笑：“不是说，要陪着她吗？这份离婚协议已经生效了吧？”
“我不许你走！”
他走前，一把将她拥在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将她狠狠揉到自己的身子里。
“可以吗？可是如过她再自杀怎么办？”
“给我一点时间，等我……”
她怔怔地看着他，透过泪水，她依旧能看清他眸中的痛苦。
等他……
谁也不确定是多长时间，她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她知道他此刻很难过，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脸颊。
“可是，现在我还是得离开不是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大度，可是现在才发现，自己也很自私。
“我舍不得你。”他伸手将她脸上的泪水抹去，心里一阵阵地抽疼。
如果有一点办法，他都不会放她走，可是现在他……
“我爱你……”
一声低喃从他的口中传出来，带着极致的深情，也带着极致的压抑。
好不容易，他才爱上她，眼看着幸福就在眼前，可是却又要再次分开，那种幸福遥不可及。
“我也是。”
她亦是如此。
接下来，便是无边的沉默，不知何时，他已经吻上了她的唇。
她也默默地回应着他，带着一丝疯狂与诀别。
他们不断地做着恩爱的事，整整一晚，谁也不想停下来，就想永远地沉溺在里面。
后来他们累了，便躺到了床上休息，但是不知不觉之间再次缠绵在一起。
“你等我，我会尽快安排好，我会找一个人照顾她，那个时候，你回来吧。”
直到天即将要亮的时候，他才在她耳边轻声说着。
“好……”
两个人谁也没发现，在寂静黑暗的屋子里，一个小小的窃听器，正在他的衣领后领处静静地闪着红色的光。
……
去往机场的路上，一辆出租车静静地行驶着。
墨少擎跟叶可可坐在后座，谁也没说话，只有那双手在不断地握紧。
亲手送自己的女人离开，这种事，谁也受不了。
可是现在的他却不得不做出这么伤人的事。
叶可可没有看他，转头看着窗外，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城市，很快便要不见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一分开到底是多久，或许谁都有预感，但是都没有戳破。
司机从后视镜看着这一对俊男美女，或许被他们伤心的情绪感染到，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秒，车身突然剧烈的一震。
“怎么回事？”
墨少擎率先反应过来。忍不住出声问。
“一辆车撞上了，不过应该没事。”出租车是上了保险的，也或许是之前发生过这样的事，司机倒是没有多大情绪激动。
“不过，我得先下去处理一下，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再等等，急的话你们再重新打一辆车吧，这单不收你们钱。”
说完，司机便下车，准备看一下。
对面是一辆私家车。静静地停在出租车后，很久都没人下来。
司机不由得纳闷，忍不住上前看了看，可是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司机伸手敲了敲车窗。
但是那辆车依旧没动静，司机不由得低咒了一声，便掏出手机准备打个电话。
就在电话接通的这一秒，那辆私家车突然动了，像是发了疯一般，疯狂地朝着那辆出租车撞击过去。
司机吓了一大跳。等他想要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私家车像是不要命似的，一下接一下撞击着。
出租车质量比不得这辆私家车，几乎是一下车尾便被撞得凹下去一大块，但是这车不罢休，后退了一些，又踩足了油门，直接撞了上去。
本来出租车停的地方是一个上坡路，直接被这辆车顶到了坡顶，随后缓缓地朝坡下滑去。
司机脸色都白了，要知道那里面还有两个人啊，这辆车这么做，无疑是在杀人。
可是他却没办法阻止，这车疯狂到似乎见谁撞谁，他一上去，肯定会被撞得稀巴烂。
双腿都在不住地颤抖着，直到看到出租车速滑落的速度越来越快的时候，司机才蓦然反应过来。
急忙拨打了报警电话，随后便飞快地跟了上去。
车内，叶可可脸色一阵阵发白，她浑身冰冷的不像话。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你。”
墨少擎一边安慰着她，一边努力朝着驾驶座上爬过去，现在最重要就是要让这辆车先停下来。
即便他现在也紧张地要命，但是动作依旧不见慌乱，他用自己最快的速度爬到了前面，可是却该死的发现，刹车片跟手刹竟然全部失灵了！
该死的！
冷汗从脑门儿上落下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前面的大树，他几乎想也没想的，直接飞身扑到了后面，一下子将叶可可护在了怀里。
“嘭……”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车子撞上了大树，整个车头几乎都报废了，玻璃也全部粉碎，这时候车才堪堪停了下来。
一阵剧烈的震荡之后，耳边才终于安静了。
墨少擎只觉得一阵阵耳鸣，脑海里不断地有碎片闪过，就在车子停下来的那一刻，他忽然看清了梦境中，曾经将他救出来的那个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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