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对不起，可可……”
江明眸子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可是却依旧在强撑着，跟叶可可道着歉。
叶可可的唇带着几不可见的颤抖，纤弱的身子似乎随时都要倒下去。
“跟他在一起，你才会哭，才会笑，才会感动或者伤心，只有拥有着情绪的人才会更加鲜活真实。或许跟我在一起，你不会感觉到伤心，可是那样真的不适合现在的你。”
江明一字一句地说着。
那些音乐声还在演奏着，明明是浪漫的婚礼曲子，可是在此刻却听得令人心碎。
台下的江雪早就已经不忍心看了，她一直在偷偷地抹着眼泪。
血脉相连，自己的哥哥不好受，她也好不了哪儿去。
她很想大哭一场，可是现在她却不能，手紧紧地捏着唐卿均的大手，攥得死紧死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可是唐卿均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手轻轻覆在江雪的手上，给她安慰。
一双似乎早就看穿一切的眸子。默不作声地注视着台上的一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叶可可怔怔地看了江明许久，才缓缓问道。
声音轻飘飘的，很淡很淡，几乎要随着流动的音乐声流走一样。
江明抿了唇，话到嘴边可是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那天开始对不对？是你发现我跟他在一起的那天对不对？”
江明依旧说不出来话，他已经隐瞒了叶可可够久了，现在不想，也不舍得再隐瞒她。
看着江明的模样，叶可可便知道他是默认了。
明明以为自己会跟江明就这样一起走到老，可是没想到，最后在结婚的这一刻，他会强行隐瞒着自己，给自己换了新郎。
甚至，连带着他的家人都在隐瞒着她。
这样让她感觉很难堪，就像是一件商品似的，供人挑选。
江明说的没错，跟他在一起确实不会有太多的情绪波动，可是经历了这么多的她，心底还是希望着，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她从接受江明开始，已经做好了跟他过一生的准备，他却依旧在婚礼上，狠狠地抛弃了她。
伤疤被狠狠地揭开，她的心顿时就鲜血直流。
洁白的手套被她轻轻地摘下，手指微松，手套便飘落在地上。
随着手套的掉落，一个散发着亮光的圆环也跟着从她纤白的手指脱落，恰好落在手套上，寂静无声。
可是那抹亮光却刺痛了江明的眼睛，他的手猛地握住，低着头，怔怔地看着那枚他送给叶可可的戒指。
“可可……”
叶可可后退了一步，脸色苍白的几乎变成透明，在她的眸中带着深重的绝望，旋即转身从台上跑了下来，像是一只白色的蝴蝶一般，飞快的朝着酒店门口跑去。
身后的两个男人没有动，音乐声也停止了，众人看着面前的这一切，却出乎意料地没有开口。
还是最后一个人忍不住出声提醒了发怔中的男人。
回过神来，墨少擎才动了动身子，他看着面前与自己几乎同等高度的江明。
“你不去追她？”
“我已经放弃了，自此以后，她永远都是属于你的。”
江明的嗓音干涩无比，带着嘶哑，像是生生地从喉咙里憋出来似的。
墨少擎静静地看了这个男人一眼，黑眸里瞬间风云莫测，带着诡秘。
旋即，长腿跨下台阶，飞快地朝着之前飞奔而走的身影追过去。
江雪看着台上孤零零站着的哥哥，忍不住攥了攥唐卿均的手。
“你先带那些人走吧，我想跟我哥哥说说话。”
唐卿均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江雪一眼。
江雪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吧，我只是想多陪陪我哥，我哥现在太难受了。”
唐卿均也没有多做停留，便起身将其余的人都遣散了。
直到整个酒店只剩下江雪跟江明两个人的时候。江雪看着自己的哥哥，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到了台上，看着一脸失魂落魄的江明，张了张嘴：“哥……”
江明眸子闪烁了几下，高大的身躯弯下，单膝跪地，指间从洁白的手套上拾起那枚戒指。
他看了那枚戒指很久很久，膝盖都有些发疼，可是却依旧没有站起来，似乎化作了一尊雕塑。
江雪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将自己的哥哥拉了起来。
“哥，你真的不用这么做的，这件事，你不用让，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不是也很好的吗？如果你现在追过去的话，或许还会有机会的！”
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劝了自己哥哥，她憋闷了好几天的话终于说了出来。
可是却没有想象中的放松，反倒更加想哭了。
眼泪将一张整天挂着笑容的小脸完全打湿，冰凉冰凉的。
是不是她早一些劝说自己的哥哥，就不会看到自己哥哥这么痛苦的模样了？
当时，她得知自己的哥哥打算将叶可可让给墨少擎的时候，就已经打算劝说自己的哥哥了。
虽然叶可可跟墨少擎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但是自己的哥哥却并没有说什么，能看得出来他是多么在乎叶可可。
但当时唐卿均却不让她干预这件事，唐卿均做事一向有分寸，她对于唐卿均是一万分的信任，可是现在……
“不用了。”
江明摇了摇头，僵滞的脸上才有了一丝类似笑意的表情。
将手中的戒指紧紧的握在手心，仿佛握着的就是她的手一般。
直到现在，他的脑海里依旧清晰地记得，当时他亲手将这枚戒指戴到她的手上的情景，那个时候，他高兴地几乎要大声欢呼，几乎要跳起来。
现在，却被他自己亲手葬送了这一切。
可是，他却不再后悔……
江雪胡乱地摸了下脸蛋。
“哥……”
话还未说完，便被江明打断。
“雪雪，你先除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江明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眸底满是伤痛过后的疲惫。
“哥……”
“走吧，听话。”
江明将自己的胳膊从江雪手中抽出来，眸中带着痛苦之后的疲惫。
“哥，一会儿我跟爸妈过来接你。”
江雪知道。如果自己不离开，自己的哥哥或许连发泄出来悲痛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酒店。
偌大的酒店内，顿时只剩下江明一个人，他缓缓地走到旁边，静静地坐下。
展开了手掌，那枚戒指便暴露了出来，手心上，有重重的戒指的痕迹，彰显着他刚刚握着的时候是多么的用力。
不知道看了多久，一滴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落到了戒指上。
一抹身影。适时地出现在酒店门口。
一条轻柔的沙滩裙，将身材紧紧的包裹住了，一张有些病态的脸上，带着苍漠的神情，从一进来的时候，她的目光就落到了江明身上。
此刻正发呆的江明并没有发现门口出现了一个人，直到那抹身影走到他跟前，阳光将她的影子长长地打在他脚边的时候，他才抬起了头。
看着面前一脸病态的女人，江明收起了戒指。
“你是谁？”
“叶可可的照片是我散发出去的，在江家出现的那个人也是我找的。我就是一直跟你妈发消息的人。”
秦柔在一旁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骨节分明的手指瞬间握紧，青筋刹那间就在手背上爆了起来，可是到最后还是松开了。
“现在你来还有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你应该开心吧。”
“不，我并不是想看什么，我只是想找个同病相怜的人倾诉一下。”
秦柔嘴角扯出一抹笑意，可是她的脸却因为长时间没有笑过，而变得有些僵硬，这些天来每天都几乎以泪洗面，面部都有些浮肿。
这么笑起来。看着有些吓人，可是谁都没有在意。
她真的只是想要找个人倾诉一下，从一开始就注视着叶可可的所有的动作的她，很早就打听到了他们结婚的地点。
只不过，她没有料到的是，江明能为了她的幸福而放弃了自己的幸福。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陷害她吧？”
秦柔依旧笑着，笑容中带着古怪，诡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
“我现在并不想听什么，麻烦你离开这里。”
江明冷漠地下了逐客令。
秦柔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原本只是为了让她尝一下被自己男人嫌弃的滋味。可是没想到遇见了你这么一个傻傻的痴情的主，后来我让她出轨，没想到你竟然也能原谅，你知道你这么做是什么吗？”
秦柔说着，一张有些浮肿的脸，突然凑近了江明。
“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缩头大绿帽乌龟！哈哈哈！”
秦柔说完，便大笑了起来，笑的前仰后合，几乎要摔倒在地上。
她踉跄了几下，勉强止住笑意，接着说：“能看着自己的妻子出轨默不作声的男人，大概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傻子了吧？”
“疯子。”
江明冷着一张脸，挤出了这么两个字，随即便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这样一个女人，散布谣言，对别人造成影响的女人，真的该有警察来教训教训她。
看着江明拨打报警电话的江明，秦柔忍不住啧啧了两声：“别费劲了，你知道我男朋友是做什么的吗？我男朋友就是警察，你觉得你报了警我男朋友就会来抓我吗？”
拨打号码的手指一顿，秦柔又说：“我倒希望我的男朋友能过来抓我，这样我就能再次跟他在一起了，可是，他不会过来了。”
说完，突然又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男朋友喜欢她，你也喜欢她，就连她的前夫也喜欢她，干脆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喜欢她好了！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这些人痛苦呢？”
“你放她走了是吗？你知不知道，我男朋友现在在医院里，根本就出不来了，他或许没有多长时间了，你觉得你要是放手了，她是会去找我男朋友，还是会跟她的前夫生活在一起？”
她看起来真的像是一个神经病，可是说出来的话却让江明狠狠一震。
“你说什么？”
江明猛地就掐住了她的肩膀：“你再将你之前的话说一遍？”
秦柔看着终于发怒了的江明，带了泪的脸上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哈哈哈，我男朋友病了，没多长时间了，她肯定会去陪着他的，哈哈哈……你的计划要落空了。”
“你男朋友叫什么？”
江明的心顿时就揪成了一团，狠狠地抽搐着，压迫着他似乎要喘不过气来。
“他啊。叫陆念北，是不是很好听的名字？他是一个缉毒队队长，是b市人民的骄傲，他长得那么帅……”
“他在哪儿？”不等秦柔说完，江明便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追问道。
陆念北这个名字，虽然不及墨少擎的名字来的令人震惊，可是他也是认得的。
“他在……”
说到这儿，秦柔的眼珠子突然一转：“你想去找他对不对？哈哈哈，那我告诉你好了，他在b市最好的医院……对了。我也把这个地址告诉了叶可可……”
“疯子，真是疯子！”
江明一把将她推开，秦柔没防备，一下子就摔倒在地上，她也没起来，就这么用双臂撑着身子看着江明，又哭又笑的。
江明没有再看她一眼，直接报了警。
直接将善后的事交给了唐卿均之后，便飞快的朝着酒店外跑去。
好不容易，他好不容易才放开手，为什么现在又要冒出来这么一个女人？
难道。连上天都不要让他心安吗？
另一边。
墨少擎从酒店出来之后，一直跟随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追过去，很快便追了上去。
可是叶可可似乎铁了心要逃走，他怕弄伤她，几次三番都让她从他手中挣脱。
这里濒临海边，没有车辆，她这么跑着，他也就一直在后面跟着。
他相信，如果她累了肯定会停下来的。
高跟鞋在奔跑的过程中已经掉落，他就一直提着一双高跟鞋跟着。
可是，她一直跑了很久很久。几次都摇摇欲坠地几乎要跌倒，可是却仍旧在不断地奔跑着。
墨少擎就紧紧的跟着，双眸一直盯着她的脚步，生怕她摔倒。
前方就是海边，她一直朝着海边跑去。
一双沾满了沙土的玉足踏进了水中，海浪瞬间就淹没了她的裙摆。
可是她却没有停下来的趋势，直接朝着深海中跑过去。
墨少擎终于忍不住，直接将鞋子抛开，高跟鞋在身后划出一抹长长的弧度，一下子就楔在了沙土中。
伸手，用力地将她抱住。即便她再次挣扎会弄伤她，他也不敢放开了。
叶可可一张小脸儿因为缺氧变得苍白无比，甚至都有发青的趋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原本清澈的水眸中，满是空洞。
似乎失去了对外界的一切感官。
“别再跑下去了好吗？”
他心痛地看着她，大声地吼着。
耳畔嗡嗡作响，她听不到他说的什么话，其实她的眼前早就一片模糊，她看不到前方是什么路，只知道一直跑下去。逃离那再次被抛弃的难堪。
突如其来的被禁锢，让叶可可感觉自己的肺部都快要炸掉了。
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小脸儿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墨少擎有些慌，可是却没有乱了阵脚，知道她可能是因为缺氧而造成的痛苦，便抱着她走到了海边，让她在海边坐下，等待着她缓过来气。
良久之后，她的脸色才微微好转，视线也变得清晰起来。
闭了闭眸子，再次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张让她痛苦了将近七年的脸，她弯了唇：“不是说好从此当陌生人的吗？”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她的婚礼上，以她新郎的身份？
“是，我们是说好当做陌生人，可为什么我们是陌生人，你却这么逃避我？你依旧恨着我是不是？”
他的话一字一句地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里，也敲击在她的心脏上。
不得不承认，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也做好了重新来过的准备，可是他的话依旧可以引起她的情绪波动，只不过却少了以前的心跳。
“都是陌生人了。你还在恨着我，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叶可可微微垂了眸子，静静地喘着气。
当看到自己的处境的时候，她的笑意突然深了几分：“你以为我要自杀吗？”
他微微愣住，狭长的黑眸里满是复杂的神色。
“对不起，我不会自杀，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他不语，双手忍不住握紧了。
“你以为我是因为恨你才跑的吗？你错了，我只是在恨他，他明明答应了我要娶我，可是却直接将我推开了，我跑，只不过是因为他，这其中，跟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
缓过来气之后，她踉跄着从沙滩上站起来，笑得有些苍白：“我刚刚误入了海中，不过是因为我刚刚看不清路。我所有的一切，都跟你没有关系。”
说完之后，她便直接朝着高地走去。
不得不说，她的话真的很绝情，让他有一刹那的崩溃。
“等一等。”
墨少擎从沙滩上站起身，白色的西装上粘上了脏污，但是他却没有在意，快步地走到了她身边。
“还有什么事吗？”
墨少擎看着那双充满着伤痛的眸子，半敛了眸子，声音有些低沉。
“可可，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真的，没办法再接受没有你的生活了，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以前我在婚礼上抛弃了你，今天你同样地也抛弃了我，这样我们扯平了，所以，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的话，带着从未有过的卑微，让她的眸光狠狠地颤了颤。
一丝强压在心底的痛意再次被掀起来，好不容易缓过来的脸色，再次惨白如鬼。
他伸出手，不顾周围人的目光，直接将她抱在怀中，下巴轻轻地在她的鬓边蹭了蹭。
“不要走了。好不好？”
叶可可没说话，小小的身子，冰凉无比，咸涩的海风吹过来，一如她现在的心情。
“好不好？”
紧而有力的拥抱，带着记忆中的熟悉，那么的令人心悸。
可是，真的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重新开始吗？
那些记忆，真的能抹去吗？
她的耳朵有些发鸣，似乎有些听不真切。
她怔怔地看着湛蓝的海水。海天一色，几乎要融为一体，一如现在他们两个人。
海鸥在海上鸣叫着，盘旋飞舞着，飞来又飞去，迟迟不肯离开这一小片的海边。
她的眸底逐渐澄澈，清澈得似乎能看得到底，眼底映照出的是那片蓝的毫无杂质的纯粹的海，似乎连心情就跟着安静了。
围观的人里面发出一声口哨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的起哄声。声音似乎在一刹那间再次回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的小手从身侧抬起，轻微的动作他却飞快地感受到了，心底涌出一阵狂喜。
就在墨少擎以为叶可可要接受他的时候，那双小手却直接捉住了他的胳膊，想要将他推开。
她的力气真的不大，根本撼动不了他丝毫，可是她却依旧在推拒着。
墨少擎忍不住抱得更紧，声音喃喃地在她耳边响起：“不要推开。”
从小到大，也只有这个女人能让他如此低声下气过，可是只要她能回头，他心甘情愿。
“我们。不是已经是陌生人了吗？”
她的话，轻飘飘的。
推不动他的身躯，她只能暂时放弃了这个念头。
心里忍不住一痛，她还是不肯原谅他吗？
可是他真的舍不得放开她，就这么用力地抱着她，丝毫没有放开的迹象，就好像他不放开，她就不会走一样。
“你见过，有哪个陌生人一见面就结婚的吗？”
她的声音，带着陌生，真的就像是刚刚见面的人似的。还有那种被陌生人突然拥抱了的淡淡的恼意。
明明如此疏离，可是却让他的身子重重地一震，他深黑的眸色顿时就颤了颤。
刹那间，他似乎忘了要如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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