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她真正的身份……(九)
是一处位于宁市郊区的临海的茶馆。
阳光很好，天蓝白去，茶馆外围沿街的四周，搭着竹子做的栅栏，栅栏内，大片绿色的草地占据所有视线，还有倚墙而绽放的各色蔷薇花，朵朵花朵藏在满眼的绿色中，一眼望去像仙境，繁花似锦中飘逸着隐隐的茶香。
室内装饰的主色以原木制成的浅黄色为主，带着是树龄的古老颜色像极了桃花源里的清幽之地，没了都市中的繁忙和匆匆，在这里好像心灵都能得到静放。
谭夫人应该经常来，一进门，就有服务生迎上来&mdah;这里的服务生打扮有点怪，无论男女全是浅青色的山水旗袍和唐装，白色戴口罩和头巾，只露出一双大眼睛。
“夫人，老位置吗？”因为服务生脸上的口罩过大，遮盖了脖颈，出声后的磁性才让唐馨辨出，这位略高的服务生其实是男性。
谭夫人好像见怪不怪，点头道，“嗯，老位置！”
没看唐馨，望着谭尉明问道，“花茶？”
谭尉明抿了抿嘴，没说话，把唐馨引到单间所在的位置，“我绿茶。给她一杯八宝茶，母亲您来花茶吧！”敞开门，三人坐下来。
单间异常清雅，原木条按八卦样式悬挂着，有两幅书画挂在墙上，窗台修饰的很精致，多肉和绿萝以及鲜花搭配起来，只能用春意盎然来形容。
谭尉明指着墙上的画作，对唐馨说，“那是我爷爷的随作，怎么样，他老人家有没有作画的潜质？”
是一副富丽堂皇的牡丹。
画风流畅，颜色搭配巧妙，时远时近，唐馨笑笑，“根本就是名家之作！”
谭尉明禁不住想笑了。
很快，服务员送茶具上来。
是多心么，唐馨感觉服务员特别看了她一眼，那被口罩遮盖的脸上，有一双好像在那里见过的眼睛？
“给我吧！”这时候，谭尉明把茶具接过来，让服务员离开，一双修长的大手在瓷骨茶杯中来来回回的忙碌着，茶香很快四溢在雅间里。
唐馨知道，谭夫人一直在看她。
不是友善的眼神，同样她也不会因此，感到失落。
谭尉明把八宝茶泡好，送到唐馨跟前。
唐馨道谢，看着上头的红枣说，“谭夫人，我这张脸，您看够了吗？”
微笑着迎上她。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不看！”四目相对，谭夫人脸上的厌烦极度明显。
花茶的芳香也在她指尖缠绕。
下一刻，不知茶水太烫还是什么原因，谭夫人眉头拧了又拧，最后看着谭尉明说，“为什么！”
没有缘由的质问，谭尉明却懂，“也没有为什么，就想弄清最近让母亲烦躁的，究竟是什么，一直以来我知道，你和父亲没有女儿，只有我一个儿子，思女心切，对周云舒偏爱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家也不是出不起养她的费用，我不懂的是她！”
后面的这个‘她’指：唐馨。
谭尉明看着唐馨，对谭夫人说，“那天在季老爷的寿宴现场，母亲对她的态度就怪！其实替母解决忧愁也是儿子该做的，您说是吧！”
满嘴的尊敬，却透着另层深意。
谭夫人不怎么高兴的脸色，有些抓狂，“对，我就是恨姓唐的，特别是唐山水的女儿，听说他是跳楼被人害死的？活该！！”
恨意在这一刻，坦坦荡荡的从她口中冒出，“这种人，死不足惜，告诉你，他就该被千……”
“谭夫人！”唐馨冷下脸来打断她，“即便他真的有什么不对，但他已逝，哪怕您心里对他再恨，都请您在他女儿面前收敛收敛，将心比心，如果有一天，有人在谭先生面前说您，我想他也会义不容辞的反驳！哪怕他再不好再恶毒再混蛋，但他在我心里就是最好最亲的亲人，是他从小将我一点一点养大，单凭这点。也比一些只生却不养的女人强，您说呢？”
不错，唐馨在刺激、在指责她。
气得谭夫人‘砰’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很好，只生却不养是吧！那我就从你的母亲，开始说起！”
闻言，唐馨心底一颤！
谭尉明适时出声，“唐馨，喝茶，八宝茶蕴含枸杞、红枣、核桃仁、桂圆等多种材质联合炮制，非常适合准妈妈饮用，不但可以缓解孕期的‘情绪波动’，有效帮助提神健脑，而且还可以有效增强身体免疫力！”
他刻意咬重的情绪激动这几个字，在提醒着谁。
谭夫人放在膝上的手紧紧握起，即使情绪当真收敛，但眼底的恨意依旧掩盖不住，“你母亲姓苏，按以前的叫法应该是唐苏氏，她和你父亲结婚后的第二年怀孕了，怀孕八个月，那天天很冷，没下雪下的是冻雨，冷冷的天，她出门回来……”
谭夫人垂下眼帘，不想让任何人看她眼底的秘密，起身站到窗台那里，“她回到家，推开门后，那处宅子应该就是你们在苏城的唐宅，在堂屋门口，站着一个五六岁、亦或七八岁的女孩，里头站着一个女人，女人说她姓宋，叫宋雅琴！！”
喀嚓！
唐馨的心随着打火机的声音，狠狠一颤。
就着微弱的火苗，谭夫人点了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她的姿势依旧保持着背对唐馨和谭尉明，远眺窗外说，“宋雅琴说女孩是唐山水的骨肉，至于两人以前的关系，唐山水当时的解释是：一-夜-情。宋雅琴推说自己病重，已经无处落脚，身无分文，临死前想唐山水能收下女孩，她也发现了出门归来的唐苏氏，跪求唐苏氏，希望她能收留女孩，只要能收留她的女儿，做什么都可以，一直不停的磕头！”
飘着茶香的雅间，因谭夫人的停顿而静下。
唐馨和谭尉明没发现一点声音，静静的等着她回忆……
半晌，谭夫人一支烟结束，又点了第二支烟，“将心比心，唐苏氏答应了，也念在宋雅琴时日不多的份上，一并收留了她，唐苏氏怀孕八个半月，女孩开始上学。也有了自己的名字&mdah;唐心月。是唐山水取的。她怀孕九个月的时候，发现原本病重的宋雅琴渐渐气色好了，人也胖了，唐苏氏怀孕九个半月，即将临盆，半夜醒过来，却看见&mdah;！！！”
谭夫人猛地转身，看向唐馨的眼眸，有恨，有痛，有她读不懂的复杂以及一闪而过的泪水？
唐馨猛地呼吸一紧：她从来都不知道，唐山水竟然有两段婚姻？一直以来，她以为唐山水只有一段婚姻，那就是宋雅琴。
这时，一直站在窗台那里的谭夫人。在吐出最后一口烟雾后，来到桌前坐下，脸上尽是笑意，“原来所谓的病重，所谓的爱都是假的，宋雅琴的胖不是病情稳住，而是怀孕了，就在唐苏氏即将临盆时，唐山水几年前的情人怀孕五个月了！”
“意味着什么？”谭夫人望着唐馨问道，“你知道吗？”
“意味着……”唐馨张了张嘴，“早在宋雅琴带唐心月来之前，他们已经……好上了！”
“对，最初在季老爷的寿宴现场，我以为你是宋雅琴和唐山水的女儿！”谭夫人深深看着唐馨，“没想到你不是！”
唐馨也明白了。她当时眼底的恨意，原来是这样，“那……”
不等说完，谭尉明已经迫不及待的追问，“那是你当时的以为，那现在呢？她不是什么？”
“现在&mdah;！”谭夫人望着唐馨的脸，“谁知道！”
有些恨意再次浮现在她脸上，眉头是紧锁的，谭夫人继续道，“接上面没说完的，唐苏氏半夜发现宋雅琴怀孕，第二天趁宋雅琴送唐心月上学时，把唐山水叫到绣坊质问他究竟怎么回事！唐山水坦白，宋雅琴早在几个月前就找上他，他一直拒绝来。之所以怀孕是因为他喝醉了酒，宋雅琴强行的，原因是唐苏氏怀孕后，身体不好，他也有需要，没忍住，求唐苏氏原谅他！”
说到这里，谭夫人缓慢的语速突然变快，“唐苏氏无法原谅，家里又有宋雅琴和唐心月在，只能住在绣坊，那期间唐山水还算有良心吧，如果他还有心的话，即使唐苏氏不让他进绣坊，也会在门外守着。下雪的那晚，距离唐苏氏临盆只剩一周，因为唐山水之前守在外面，感染了风寒，最终唐苏氏让他进门，进了绣坊！！！！”
谭夫人一停，紧跟着说道，“也正是那晚的仁慈，给她带来一生的痛，唐山水进门以后，保温桶里有鸡汤，他哄唐苏氏喝下去，后半夜唐苏氏感觉到热，刚开始以为被唐山水的风寒传染，谁知黎明前却昏沉起来，一个即将临盆的产妇，你们能猜到她经历了什么吗？”
唐馨，“……”
谭尉明，“……”
谭夫人，“不，你们猜不到，永远都猜不到！”低笑，“你们又不是她，又怎么可能知道！”她的笑容里似夹着嘲讽，“唐苏氏再醒来，并不在绣坊。”
那双望着唐馨的眼，在这一刻涌出了明显的泪意。
她说，“在一处陌生的酒店，酒店的原址就是你现在所坐的位置，唐苏氏醒来时，她就在这里，就是这家茶馆……全身上下，没有任何衣物，庆幸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还在！”
谭夫人起身，再次来到窗台前，泪水也在唐馨和谭尉明看不见的角落，缓缓滑下。
“侵犯她的人，是不是唐山水她不知道，她强忍着腹痛下床时，羊水破了，就在前一天，她还去医院，医生告诉她，至少还要一周以上才会生产，而现在却破了羊水，不是瓜熟蒂落，而是……”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谭夫人的声音在颤抖。
唐馨的心在滴血。
谭夫人没回头，“不错，我和认识她，她就是我的亲生妹妹，异卵同生的双胞胎妹妹，在我找到她的时候，只剩最后一口气，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见了，这些经历也是她死前告诉我的！”
唐馨含着泪，站起来，“……后来呢？”
谭夫人吸了两支烟后，才道。“后来我找到了周云舒！”转过身，看着谭尉明，“所以，这就是我疼爱周云舒的原因！”
谭尉明若有所思的点头，“母亲的意思是，当年被周父收养的周云舒，就是唐苏氏遗失的孩子？”
唐馨沉在当下，久久不能回神。
谭夫人望着唐馨，“在她和季北城婚礼前，我一直是这样认定的，但在他们婚礼的当天！”
也许周云舒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想在婚礼上陷害唐馨的录像，最终却成了她自己身世毁灭的元凶，从而在进禁室后，导致谭夫人不再心向她。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她！
片刻沉默，谭夫人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在他们婚礼当晚，我让人查了你的资料，包括你的出生时间以及血型，我找医院做了dna配比，配比结果表明，你才是！”
深黄色的信封落在桌上，扎得唐馨眼睛生疼。
她的耳边，响过宋雅琴那晚所说的话：死丫头，你给老娘听好了，不止我不是你亲妈，而且你之前算计心月，给季北城的那块地皮，也是你妈的命根子。只不过你妈不要脸，以为自己是书香门弟就清高的不行！敢瞧不起我？到最后还不是被我略施小计就挤走了，老公都没有她的份，孩子这些年也被我欺压着！
&mdah;你之前不是质疑，唐山水没出事之前，我天天嚷着离婚，他出事了我反而不离了吗？我可以告诉你，那是因为这块地皮没过户啊！哈哈，好不容易过户了，你却为了离婚送给季北城！哈哈，很好，你知道季北城是谁吗？那块地可是你外公留给你妈的！为了这块地皮，你外公被气死了，你妈当宝！活该！让她当宝，让她不卖。现在好了，反手被亲生女儿送到仇人儿子的手里，怎么样！唐馨，这些年嫁给仇人的感觉，好受吗？
&mdah;现在知道，这些年以来，我为什么只疼心月不疼你？倒是可惜了，你妈可是个大美人，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傻逼玩意，22年了，我从来就没给过你一个好脸，你还像哈巴狗一样天天叫我妈妈妈的，你不知道你妈是被我打跑的吗？不过这些年也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和季北城登记，心月哪里有钱出国？如果不是你给我还赌资。我又怎么输得起？哈哈！
宋雅琴的笑声，一直回荡在唐馨耳边，她伸出手来。
是一双颤抖的手，吃力捡起跟前的信封，犹如千斤重一般的信封，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血丝和戾气，一下撕开信封边角！
入目看到的几个大字是&mdah;苏锦绣和唐馨的生物学关系，相像度是99.999%，亲生母女！
哈哈，她是。
她是苏锦绣的女儿，那个在临盆时被老公送人的可怜孕妇的女儿！
泪，瞬间占满眼框。
想着她在唐家的这22年，所有经历过的辛酸，唐馨努力往高处看。不让眼泪落下，“是真的吗？”一顿，“你敢发誓，没有欺骗我分毫！”
谭尉明也道，“对，母亲，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还有一个姨妈？”
谭夫人丢了烟头，转过身来，淡漠的看着红了双眼的唐馨，一字一句的说，“我刚刚所讲的，不是故事，就算按故事来说，也是真实发生过的！”
来到唐馨跟前，“信与不信。都在你，我不会强求！”音刚落，原本紧闭的雅间门板一下敞开，随之走进来的人&mdah;竟是季南风！
看见他的脸，他的眼，唐馨一直隐忍的泪，哗！
不争气的落下来。
季南风走过去，粗粝指腹擦着她脸上的泪，对谭夫人说，“很抱歉，打断了你们的谈话，从您刚才的讲述中，按正常来说，唐山水应该是唐馨的亲生父亲，可唐山水去世时。法医给出的鉴定中，她和他血型不一，就是因为不一样，后来……”
季南风顿了顿，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白照，“这张照片，是她在唐山水给的秀禾服衣缝里发现的，事后，我前着她，偷偷给她和唐山水做了dna对比，证实他根本就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季南风的贸然闯入，使得谭夫人微怔。
却不似谭尉明担心的那样，她没发怒，更没有指责，反而一如刚才的语气说，“因为那已经不是唐苏氏第一次被送人！”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唐馨被惊得无言以对，全身止不住的颤抖，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换句话来说，唐苏氏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唐山水的，是唐山水所送男人的？”
看着谭夫人点头，唐馨无法接受，“一个男人，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妻子，三番两次送人？”
谭夫人冷笑，“如果所送的这个男人，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好处，又有何不可？当真以为唐山水疼你是因为父爱？我早就跟你说了，他根本就是活该！！”
唐馨很乱，喃喃地问，“那……唐苏氏，也就是我的母亲苏锦绣，她葬在那？”
谭夫人眼底闪过什么，很快被眯起的眼眸遮盖，“虽然她死前，没什么报仇之类的，但是唐馨，你什么时候找到那个男人，我什么时候才会告诉你！”
“就算您不说，人活在世，总不能糊涂！”唐馨说，“您有关于那个男人的消息吗？”
“……”谭夫人起身，定定的看着她，“我有的，仅是你一身的血，是你的nda，是你血液里流淌着属于他脏脏的血液！不过，我相信以季先生的能力，肯定能查到苏锦绣葬在那里！”
谭夫人又是说道，“至于那个男人是谁，你查与不查，都随你，反正想我告诉你她葬在那，这是根本条件！！”
音落，在离开前，谭夫人又看了眼季南风刚才拿出来的黑白照，转身离开。
谭尉明因为担心她，也随之离开。
唐馨站在原地。手里捧的是谭夫人留下的检定结果，还有一张穿着旗袍的黑白照，那么的沉重，好在她的身边还有他！
“乖宝宝，老公在这里呢，想哭就哭吧！”季南风擦着她脸上的泪，心疼的说道。
唐馨埋在他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哭还是该恨，怎么都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在她心里，哪怕唐山水不是亲生父亲，都是敬爱的，可……
一想到。即将临盆的母亲经历过的那些，唐馨心口就像撕裂了一般的疼。
也在这时，门口传来敲门声。
还是之送茶具的服务生，轻声说，“需要换茶水吗？”
季南风摆手，拦腰抱起唐馨，“你脸色不太好，我带你回去休息！”
唐馨没挣扎，皱眉靠着季南风，在经过这位服务生的时候，唐馨也说不清为什么，忽然感觉他的眼睛是真的在那里见过。
想开口问什么的时候，那位服务生已经走完。
望着他的背影，唐馨怔了怔，“你有没有感觉。他很熟悉？”
季南风全部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哪里会在意其他，可即使不在意，也不等于瞎，“目测一米七五的个子，你想想认识的朋友谁是这个高度！”
顿时，唐馨脑中弹出一个影子，冲服务生消失的方向喊道，“白慕杨！”
对，她记得清楚，容笙收到的那个快递，当时保安就说送快递的人一米七五，而且警方已经查实是白慕帆，如今白慕帆在监狱，只能是他！
想到这里。唐馨迅速滑下去，“白慕杨！”
“你慢点！”季南风在后面提醒。
唐馨点点头，快步追上去，拐过回廊，以为服务生早已经没了踪影，却一抬头，看到他就站在拐角另一边，好像在等她的样子。
口气却是很陌生，“这位女士，您在叫我吗？”
看着他似曾相识的眼眸，唐馨怔了怔，“你好，你方便拿下口罩吗？”她的心，因为即将揭晓的五官而紧张激动。
服务生一笑，望着唐馨身后的季南风。说，“如果您身后的那位先生不会吃醋的话，我不介意！”
唐馨直言道，“他不会，你拿下来！”
服务生抬起手来，“那女士可要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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