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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杀人焉用刀


扶摇子耳听着花蕊夫人要提及那两件事,赶忙咳嗽了几声,有心想阻止她,却也来不及了。

        “孟公子,你可晓得省城的那家大医院里,近日发生了变故?”蕊儿姑娘不愿看到孟想深陷烦恼,忧心如焚,便想转移话题,让他开心一番,谁知话刚问出口,却听到了扶摇子的暗示。

        听到蕊儿姑娘的发问,孟想忽然记起了扶摇子曾经说过,要让医院的领导们吃些苦头,又联想到欧阳诚麟被人举报,而周若山却无缘无故地要跳楼,便惊叫一声:“我明白了,周院长跳楼,是你们搞得鬼。”

        “哈哈哈,孟公子莫要冤屈了老夫,这件事原本与你口中的周院长毫无干系,只因他心术不正,见缝插针,妄想从中取巧,却不料断送了前程,实与老夫的计谋相悖呀。”扶摇子不无遗憾地摇摇头,苦笑着言道。

        孟想只怪那日醉酒,不管不顾地把煎熬在心的愁结一吐为快,却让他甚为敬重的周院长误入歧途,心中不免生出愧意来:“老人家,您搞错了吧,坑害我的是泌尿外科的徐主任,而不是周院长和欧阳院长啊,请您行行好,收了神通吧。”

        “老夫焉能不晓得欧阳诚麟德隆望尊,素有清名,但也无法抹煞他追逐名位,殚精竭虑地为医院谋取钱财等诸多不良之念,老夫只想小作惩戒,并未动其根本,哪曾料到,原来置身事外的周若山却趁虚而入,竟然明火执仗地去捞一把肥身的夜草,到头来却落得个惨不忍睹的结局,老夫算得了吉凶祸福,却算不了人心叵测啊。”扶摇子当初抛出此计,无非是想唤醒欧阳诚麟未泯的良知,使他在有生之年,大胆变革,扫清陋规,为民多造福祉,谁知却事与愿违,竟把旁人给搭了进去,心中也是不大安顺,这才不想让蕊儿姑娘道与孟想来听。

        蕊儿也跟着笑道:“妾身给他们送去了两枚银锭,还思谋着再发出一件信函,引得他们上司来查,随后便由希夷先生将银锭幻为石块,以保他们的周全,谁知却被周若山给抢了头筹,没等妾身出手,他竟然罔顾道义,向欧阳诚麟投了暗箭,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走到如此的地步,确是怨不得别人了。”

        孟想粗略地听完其中的是非曲直,也知周若山此时再亡羊补牢,已然晚矣,便心有不甘地念道:“唉,全因我酒后失言,把周院长给折腾了一番,却让徐主任毫发未损,弄不好他正躲在暗处,幸灾乐祸呢?”

        “非也,非也,想那徐主任阴险狡诈,贪财贱义,视病患为俎上鱼肉,老夫如何能够放他一马?”扶摇子猛地甩了下拂尘,面色变得苍冷起来。

        孟想见扶摇子陡然来了火气,赶紧扭头去瞧蕊儿姑娘,蕊儿姑娘抿嘴笑着说:“那位周若山丢掉了副院长,却让徐主任生出非分之想,妾身便借机送给他一幅吴道子的《南岳图》,他必定想方设法地送与顶头上司,以此来谋取副院长的职位,呵呵呵,他哪里晓得,那幅画中还另藏玄机啊。”

        “什么玄机,请蕊儿姑娘速速告诉我。”虽说孟想与徐主任曾有过节,大好的前程皆被徐主任所累,却也不想用此下三滥的卑劣手段,将他赶尽杀绝,心中竟还在幻想着为徐主任补救一番。

        蕊儿姑娘并没立刻答话,而是回到离门之内,取出一纸画卷,走到孟想的面前,手握横轴,将一幅写意山水画从上到下,铺展开来,嘴里还问道:“请孟公子细眼来瞧,这画中有何妙处?”

        孟想定睛查看,抬手指着画面上的两堆景物,比划了几遭,却觉得其中依稀隐藏着两个字,稍许过后,便脱口叫道:“王八。”

        “哈哈哈,孺子可教也,此画近看便是景,远观却是字喽,想那徐主任急杵捣心,哪有闲工夫细加品评,必然会马不停蹄的送将出去,如今该是物归原主了吧。”扶摇子捻须大笑,为他的这番杰作,甚是得意。

        孟想通晓了画中的奥妙,赶忙拿着手机,往坤门跑去,却听扶摇子在他身后念道:“晚喽。”

        孟想停下脚步,心里暗道,既然那幅画卷尚在徐主任手中,为何在这石室之内,还存有一幅《南岳图》,莫非是扶摇子与他开个玩笑,便纳闷地问道:“老人家,别再戏弄晚辈了,这幅画此刻就在蕊儿姑娘的手中,又怎会跑到了徐主任那里?”

        扶摇子嘿嘿发笑,摇动拂尘,凌空一甩,开口应道:“这般好了,徐主任的《南岳图》,此时已幻做一截木棍,够他惊疑几日的了。”

        “那,那徐主任此时的境遇如何?”孟想念起徐主任那头白发,心中不免有些戚然,虽被他赶出了医院,而今孟想却还在为他的仕途忧心。

        扶摇子凝视着孟想许久,才轻声赞道:“孟公子果然宅心仁厚,不枉老夫与你相交一场啊,你也别再挂念徐主任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顺其自然便是他的本分,老夫只求他遭此一劫,便可幡然醒悟,博施济众,或可减轻罪孽,得个善终啊。”

        整座医院如今被扶摇子略施小计,便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孟想颇为自责,事到如今,又无法重新来过,心里自是追悔莫及,便拱手辞别了扶摇子和蕊儿姑娘,怀着郁闷的心情,走出了石墓。

        刚出了石门,他的手机就响了,竟是镇医院打来的,让他马上前去迎接新来的副院长。

        孟想走在路上,心里还在念叨着,不会是周若山听了他的劝告,真来华东镇了吧。

        紧赶慢赶,孟想还是来晚了一步,等到走进镇医院的大门,走廊里静悄悄的,连个医护人员的影子都没看到,便径直去了二楼的会议室,悄悄地推开门,却听欧阳诚麟笑着喊道:“来,孟医生,到我身边坐。”

        孟想抬头去瞧,就见欧阳诚麟身边坐着周若山,便印证了他的猜测。

        周若山走到这般田地,孟想总觉着难辞其咎,便木着脸,走过去,朝着两位老领导颔首示意,随后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迎来送往都是那套辞令,毫无新意,孟想百无聊赖,只把他们假模假式的客套话,当成了耳边风,脑海中却回想起刚到省城医院的那些日子。

        孟想在华西医科大学攻读博士时,被分到了省城医院实习,只跟着周若山做了一台手术,就被他给看中了,并破例做了周若山的助手,之后就跟着他,锻造着外科技艺。有了周若山的扶持,孟想便顺风顺水,在实习期间,不但解决了工作问题,还留在了全院最为火爆的泌尿外科,承担起全科较为复杂的传统手术和微创治疗重任,而且还被胸外科借去了半年,被誉为外科学的天才。可以说,没有周若山的发掘与培养,就没有孟想后来的成就。周若山在孟想的心目中,既有敬重和仰慕之情,也有感恩与戴德之意,而今他遭此劫难,确实让孟想很是心痛。

        孟想与林妙兮之间的破冰之旅,也源自周若山的有意成全。林妙兮在校期间,就对孟想心生爱慕,频送秋波,谁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孟想总是摆出一副冷漠孤傲的面孔,根本不睬她的那个茬,弄得林妙兮好生郁闷,还以为孟想的心里早就有了意中人哪,又经过多方打探,明察暗访,才发现孟想仍是孤身一人,并没有她的假想敌。

        林妙兮虽然不敢把自己比作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李夫人(倾国倾城语出自汉武帝时音乐家李延年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这位佳人就是他的妹妹,武帝闻此曲后,遂纳其妹为妃,即史上所称的“李夫人”。),但也敢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她的美貌,哪成想,在孟想的眼前,竟被他视若无睹,冷面以对,搞得林妙兮顾影自怜,茫然不解,还以为孟想的性取向出了问题。

        孟想修完博士,便入职了省城医院,两人便分开了一段时日。孟想走后,林妙兮有如失去了魂魄,整日里黯然神伤,六神无主,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终于盼到了实习的机会,便义无反顾地追随着孟想,来到了省城医院,又托关系分到了泌尿外科,这对苦命的鸳鸯才得以再聚首。

        而让林妙兮颇感失望的却是,孟想竟然还是那副德行,从不把她放在眼里,任凭全院的精壮小伙子前呼后拥,把林妙兮捧上了天,也没撼动他些许的情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熬着,林妙兮还以为这一生,注定与孟想是两根平行的铁轨,永远也不会交叉,却不料,机缘随后就到了。

        林妙兮的那点心思,没逃过周若山的双眼,既为她着急,也为她可悲,当医院抽调两名医生前往雪灾牧场救援时,就把这两个名额送给了他们俩。

        孟想到了受灾的牧场,当天就病倒了,夜间发起了高烧,周身冷得像块冰坨子,盖了几层棉被也无济于事,急得林妙兮不顾羞臊,脱掉了外衣,把他搂在了怀里,将滚烫的身子送与孟想取暖。

        林妙兮这番大胆的举动,终于把孟想给征服了。

        孟想在高烧中敞开了心扉,将孟氏家族祖传的隐疾,全盘托出,未做丝毫的隐瞒。谁知林妙兮却不在意,只是淡然笑道,有病治病,干嘛将人家拒之门外哪,弄得她寒彻透骨,差点削发为尼。

        眼见着大家起身涌向了门边,孟想连忙收回了思绪,跟在了周若山身后,把欧阳诚麟送到了车上。欧阳诚麟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冲着孟想点点头,不知是感谢他救了周若山一命,还是表达着心中对他的愧意。

        欧阳诚麟的车子走远了,孟想握住了周若山的手,发自内心地说道:“周院长,您来了,我就不孤单了。”

        周若山却面色凄然地回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们从今以后,就在这华东镇患难与共了。”

        都是落魄之人,孟想也无言以对,便朝着周若山弯腰鞠躬,准备告辞离开,却把兜中的那把手术刀掉落在地,就听周若山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声:“孟想,如果杀掉一个人,用什么刀最痛快?”

        孟想捡起手术刀,愣愣地瞅着周若山,还以为他又在琢磨着自杀的事,便沉吟着劝道:“周院长,要论起杀人,没有比这把手术刀更为锋利的兵刃了,可咱们手中的这把刀,只该用来救人,绝不能把它变成夺人性命的凶器呀。”

        “呵呵,你误会了,其实我想问你的是,毁掉一个人,用什么方法最管用?”周若山看出了孟想的惊疑,赶忙换了一种方式问道。

        孟想想都没想,脱口回道:“天欲其亡,必令其狂,若想不动声色地害人性命,无须舞刀弄枪,只要使他私欲膨胀,狂为乱道,就是他毁灭的开端了。”

        周若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无感慨地苦笑着说:“孟想,你可知我为什么走到了这一步?”

        虽然孟想从扶摇子的口中,对周若山的遭遇略知一二,却又不了解详情,便困惑地摇摇头说:“除了那天在楼顶,我和周院长见过一面,您的事,我还不大清楚。”

        “唉,算了,不说也罢,今天我刚到任,也不留你了,来日方长吧。”周若山面色忧郁地叹了口气,似有道不尽的伤感,说不完的颓丧,留下了这句话,就转身回去了。

        孟想傻愣着站在门前,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心窝处,喃喃自语着:“莫非周院长说的是杀人不用刀,而是用这里?”

        在回村的路上,孟想还在心里揣摩着,记得孔子曾与子路谈论过杀人之道,说是上士杀人用笔端,中士杀人用唇舌,而下士杀人才用武力,可也没讲过用人心来杀人啊?

        又往前走了几步,孟想猛然理清了思路,惊悟地叫道:“我懂了,周院长先是被私利所惑,进而忘乎所以,行事狂狷,又被他萌发的野心所杀,才有了今天的结果,看来我也得引以为戒呀。”

        说完这句话,孟想不由得又摇了摇头,心中却沮丧地叹道,太可笑了,我干嘛要杞人忧天啊,如今混成这个熊样,哪还有什么诱惑可言啊。

        还没走到村口,孟想就听到村子里乱哄哄的,似是有人敲着响锣,还扯着嗓子大喊大叫,便茫然不解地快步往村子里走去,心里还在嘀咕着,不知西岳村又发生了啥大事。

        临到卫生所门口,就见李桂花跑了过去,冲着他尖叫一声:“孟医生,快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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