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受骗
小西进家时，李进正在客厅中骂儿子。
你个小子，除了吃喝玩乐，你还会什么？从小学到初中，学习年年学校排名倒数，让我家长会永远抬不起头，最后连个高中也考不上，凑合上个职高，职高毕业就老老实实干活吧，谁知道你小子那么没有起子呢，刚上班没几天，就把人家小姑娘肚子大了，如今把柄在人家手上，你说怎么办吧？
人家说要和我结婚。彬彬说，弯了腰窝在沙发。
呸，门儿都没有！给我找个农村媳妇儿，嫌害我还不够呵！先打死你得了，省得以后大家一起受罪！
李进气得浑身哆嗦，一把抡起手中的皮带，就抽向了儿子。
这条皮带是他专门用来打儿子的，从小学一年级一直打到了职高，这段时间用得少了，可也一直放在手边。
小西把小皮包往桌上一摔，冲上去挡住李进，声泪俱下，他再不争气，也是我儿子，你想打死了他，让我老了无依无靠吗？
这样不争气的东西，你能靠他什么？
李进怒吼着，扔下了皮带。彬彬的胳膊上，已经有了几条血道，小西的手上，也有了血痕。
彬彬的心里，充满了绝望。眼前的父母，从来没有这么让他厌恶过。从小到大，他听够了他们对他的唠叨，他们自己的吵架，他们无处不在的算计与勾心斗角。
彬彬你争一口气，也省得这么大小伙子！，还是天天挨打。小西心痛地说。
彬彬说，我这么大了，找对象也有错吗？
你找什么样的不行，偏找个柴禾妞，你自己不争气就算了，还给我们找个累赘！
小西忍不住，也向彬彬吼道，她终于把自己和李进绑在一条战船上。
人家非跟我，我有什么办法？彬彬说，两手一摊。成年的他，相貌体态几乎还像个少年，白净的脸上全是无辜。
你就知道自己痛快，想过后果吗？想过爹妈吗？李进说，脸被愤怒扭歪了。从儿子六岁之后，他与彬彬之间那条父子的亲情纽带，就越来越淡了。儿子的淘气，好吃懒做，学习不努力，为人柔弱，都让他头疼。渐渐地，他更是在儿子身上只看到缺点，对儿子完全失望了。
他同事的孩子，几乎都上了大学，不乏北大清华那样的名校，还有很多考到美国留学，可他的儿子呢，从小到大学习成绩在学校垫底儿，最后连个高中都没有考上。他的儿子，都不好意思在人前提起。他恨儿子，更恨小西，他觉得如果不是小西的平庸和唠叨，儿子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花花说，要是不结婚，就告到法院。彬彬终于说出了可怕的事儿。
花花，就是那个怀了李家后代的小姑娘。
小西的手哆嗦起来，李进拿着皮带的手也垂了下来。
给她一笔钱做流产，一刀两断！小西说。
钱哪？彬彬说。
明天，我去银行，取两千块钱。小西说，心疼得要命。
花花说做流产，至少得5千块，另外，还得要5千营养费。彬彬说。
李进气得牙痒，告诉她，没钱！
那她就生了。彬彬说，她要生了孩子，我们就去乡下登记，那儿年龄放得开。
甭想！小西说。她心想，幸亏姐妹们提醒，说外地小姑娘来北京打工，专门要钓北京小伙子，所以一知道儿子有了外地女朋友，就留心眼把户口本藏了起来。
不结婚，就拿一万块钱！彬彬咬了牙，当初，也不是我要来到这世界上的，你们既然生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你给我滚蛋！李进又把皮带提了起来。
彬彬一摔门儿，离开了家。
小西和李进坐在沙发上，各自低着头，生闷气。
李进握着皮带的手松弛了下来。这个小西悉心经营的家，如今显得如此凄凉。当初分了这房，为了装修得上档次又不太费钱，夫妻俩费了多少心思。那些暖气护板，那些漂亮精致的五金件，质量上乘的木门，名牌木地板，实木家俱，真皮沙发，哪件不是夫妻跑遍家居市场，一件件咬了牙买回的？这个家曾像宫殿一样耀眼，让他们充满了骄傲，为这个崭新的家，小西把他的母亲拒之门外，差点儿和他离婚。
可是，现在坐在这真皮沙发上，就像是坐在荒凉的野地，了无生趣。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家，儿子永远躺在沙发上喝可乐吃薯片看电视，就这么一天又一天，荒废了青春年少的时光。在这间客厅中，他无数次地抽打儿子，罚儿子下跪，一跪就是一个晚上。在这个茶几边，夫妻斤斤计较着钞票，小心算计分摊的生活费。
李进不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光线一点点暗了，小西去厨房下了两碗素面。
李进吃了面，把碗一推，说，愿意给多少你给，反正我不给。
小西说，你单位效益那么好，就看我面上，破财免灾，把儿子的事平了吧，咱们俩人一人拿5千，给彬彬一万，事就算完了。明天我有个到期的5千块钱，
我没钱，向你妈要去。你不要，你家钱都便宜了小东。
李进说。
130
小东公司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老北京炸酱面馆，生意很是火爆。
这天午饭时分，小金叫了小东，说请吃面。小金老公古董生意做得不错，小金的日子也就滋润，除了体制内的保障，小金的零花钱也多，而且把儿子送到国外读了大学。
为了表示对小东照顾自己的感激之情，小金时不时就请小东吃饭。小金之所以还上班，一是为了混些零花钱，二是怕寂寞。
她们进了雅致的门店，找个角落坐了，小金招手点面。先上来几盘菜码，黄瓜丝胡萝卜丝豆芽菜等等，五颜六色，接着上了一小碗香气扑鼻的肉酱，最后才是两碗面。小金边吃面，边兴致昂然地聊家长里短，小东忙了一上午，早就饿了，此时便拌好面，津津有味吃了起来，真香！怪不得顾客盈门。
快吃完时，服务员又端来一个果盘，上边是两只新鲜的桃子。姑娘微笑着说，这是老板送的桃子，小店新开张，请多多关照！
小东看桃子，粉红色的桃子，饱含着阳光和甜美的汁液，立在精致的瓷盘中，像一件艺术品。不觉说，好桃儿！
小金说，一看就甜！呆会儿，咱们好好享用。她突然想起什么，对小东说，姐，那次你不是说有个玉桃，想让我那口子帮着看看成色吗，怎么没见拿来？后来卖了没？
小东支唔了一下，小金就知趣地不问了。
小金慢条斯理的挑起面送进嘴中，满意地说，这面做得地道，有嚼劲，真下了工夫。别看生意小，认真做肯定会发达。
吃着面，两人却都有了心事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些日常琐事。
面吃完了，小金掏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嘴，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姐，我昨天去南城买笔，随便逛逛街，在一家古董商店里看见一个玉桃，那玉桃可真漂亮，我都看呆了。我和老公在那儿观赏了足半个小时，我老公说，那可是个真正的宝贝。
小东一机灵，什么样的玉桃？
小金就仔细地形容了一下。
小东的心跳了起来，可她不动声色地说，要是那么喜欢，就买下来呗，你老公不是钱多很吗？
哪儿买得起？小金笑起来，你以为我土豪呵！
一个玉桃，顶多二三百万吧，你老公这点儿钱总还是有的吧？小东说。对一身珠光宝气的小金，她早就心中发酸。同是内蒙出来的知青，自己拼了半条命，还过得那么寒酸，可小金轻轻松松就当了阔太太。当初在内蒙，追自己的男生有半打，追小金的就那么一个不起眼儿的傻小子。可现在，那傻小子把小金供养得多么好呵！
那样的宝贝，怎么能就值那点儿钱?小金说。
那标的是多少钱？小东屛住了呼吸
瞎瞎。
500万？
不对。
600万
摇头。
快说，到底是多少？
小东的脸色变了。
2500万。小金终于说。
小东的头“轰”地一声，脸色像死人一样。
姐，你怎么了？
小金这才着急起来，赶紧上前扶了小东，要不要我叫辆车送你去医院？
小东摆摆手，不用，一会儿就好，我这几天累的。
她又说，小金你先回去，今天还得开工资，我自己坐一会。
小金有点儿明白了，立时吓得心突突乱跳，后悔自己刚才不该嘴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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