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周宸夕
周曜缓缓地放下匕首，转过身来，枪口抵在了他的额头上，伯森的的食指抵在扳机上，神色冷峻。
“你——究竟是什么人？”周曜语气低沉。
伯森轻声笑了，眼眸中带着不屑和轻视，和之前友好的模样大相径庭：“我当然是天卫军的人，呵呵，多亏了你啊周曜，我们总算是找到了alpha异种的位置。”
周曜眉头紧锁，他抓住了伯森话语里的关键点：“我们？莫非你和之前攻击我的天卫军是一伙的人？”
伯森挑眉：“哦呵，看样子你已经见过我的同伴了。”
周曜听萧磊提到过，因为天启近年来一直处于和平期，普通人和身为变异种的天卫军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张。外城因为生活着大量低阶异种，民众和天卫军之间的关系尚且稳定，但对于内城以及中心城而言，天卫军的地位就变得愈加微妙。
尤其是近两年来，天启接连颁布了《天卫军异能管理法》和《天卫军罪责处罚告诫书》等各项约束天卫军的法令之后，天卫军在天启的地位大不如前，和萧磊所在的黄金时期大相径庭。
天卫军中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不少激进的主战派。周曜仔细回忆了一下那日在“朱门”前遇到的天卫军军官，以及伯森的行为，周曜隐约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你们要改变异种alpha，打破现有的平衡，借着异种暴／乱的时机重新发起战争？”
伯森冷哼一声，他的视线重新打量了一眼周曜，这个男人即便在死亡的威胁下，也依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明明他的记忆已经全部丢失了，却仍能掐住要害，在一片混沌中找到关键的线索。
“你果然很可怕。”伯森语气冰冷：“难怪上面对你的命令是彻底处决，即便记忆缺失面目全非，你依然是我们最棘手的对手。”
记忆缺失面目全非？
伯森的话让周曜猛地一凛，他急忙追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不如自己想想啊，周博士。”伯森冷笑一声，嘲讽意味十足：“不过很抱歉，我不能给你机会了。既然确认了alpha异种的位置，你就没用了，我的任务只是将你彻底击杀，仅此而已。”
伯森说完，冷冷的扣动了扳机，没有犹豫，干脆利落。
子弹擦过了周曜的肩膀，迸出鲜血，周曜忍痛蹲下身子。伯森扣动扳机的手掌被另一发子弹贯穿，鲜血直流，就是这一发子弹改变了伯森枪口的位置，只造成了轻微的擦伤。
伯森面色阴郁的转过头，姆尔维架着枪站在不远处，神色冷峻，和他以往的表情一样。
“是你。”伯森语气低沉，咬牙切齿，周曜则微微有些吃惊，这个男人从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没想到最后却是他救了自己。
伯森的眼眸因为愤怒发红，没有了之前的游刃有余，被子弹打穿的手掌仍在流血，滴答滴答的掉落在地面上。
“组织看上了你的能力，才想要拉拢你，可你的态度一直暧昧不清，没有明确表示究竟要不要加入我们——”伯森甩了甩手上的血迹，忍着疼痛端起了枪：
“刚才这一枪，算是你的回答么？”伯森眼眸杀意涌现。
面对伯森的质问，姆尔维的神色依旧如常，他的视线扫过地上那枚毫无生气的蛹，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很沙哑，但语气十分坚定：
“你们的行为，是错的。”
伯森猛地扣动了扳机，枪声响起，姆尔维则迅速的闪身，子弹擦过他的衣服，打在一旁的碎石上，姆尔维对准伯森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伯森的左肩被射中，他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
“可恶！”伯森低声骂了一句，他是机械兵，在体能作战上比不过外城天卫军中实力最强的姆尔维，这个男人之前一直保持模棱两可的态度，目的就是为了进一步接触到组织的核心秘密，然后再反击，在根本上打击他们的计划。
“组织看错你了，你真是冥顽不灵！”伯森撕裂了伪装，因为愤怒面容带着扭曲，完全认不出就在不久前，他还在和姆尔维、周曜等人并肩作战。
姆尔维从容不迫的扣动扳机，伯森在密集的枪林弹雨中不断的闪身后退，姆尔维站在了周曜面前，挡在了他和伯森之间。
“你……”周曜望着姆尔维的背影，有些愧疚。之前他一直以为姆尔维心怀鬼胎，不怀好意，内心对他一直有所戒备，却不料想真正的危险早已潜伏在他身边，表象往往和内心的意识背道而驰，他明明之前吃了那么多次亏，这次却还是大意了。
“他们的目标，一直是你。”姆尔维没有转过身，视线仍在戒备伯森，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他在和周曜说话。
“天启的劫难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这场计划早在半年前，不，是更早，就已经酝酿成行了。”姆尔维接着道：“在这场计划中，你是他们最大的阻碍，所以从你在黑城现身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盯上了。”
“为什么是我？”周曜急忙追问。
“因为你就是周宸夕。”
姆尔维的声音传到了周曜的耳朵里，周曜的大脑“嗡”了一下，目瞪口呆，姆尔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推翻了他脑海里设想的无数种可能，周曜的心蹦到了嗓子眼，大脑在这一刻飞速运转，又好像停止不动，一切都混乱了，周曜只觉得大脑里有无数的声音在回响，就好像有无数个小人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我就是周宸夕？可不对啊，我明明是周曜，如果我是，为什么我没有关于周宸夕的任何记忆？
萧磊之前也明确说过，我不是周宸夕，他和周宸夕关系那么亲密，怎么可能会认错？
可我的脑海里确实有关于alpha异种的坐标位置，甚至也能和异种语言交流——可如果我是他，为什么我的容貌和周宸夕不一样，即便退一步，面容可以改变，那么身子呢？这副身体根本就不是40多岁人的身体啊？！
周曜的嘴动了动，发不出半点声音，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周宸夕他……不是失踪了么，我和他相貌身形差距那么大，你会不会认错人了？”
姆尔维测过脸，瞥了他一眼：“周宸夕并没有失踪，真正的他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了。”
周曜呼吸猛地一滞。
“十二年前，因为舒格镇的□□事件，天启一度陷入恐慌，再加上罪魁祸首周宸夕下落不明，当时的天启中心城各处都安插了天卫军守卫。”姆尔维的声音很低沉：“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看守梦之谷，维持梦之谷正常运转。”
“在一次秘密的运输中，我无意间看到了运输车上关着的囚犯。那人当时穿着囚服，浑身伤痕累累，身上满是血。可即便浑身污垢，受尽折磨，他的眼眸却依然明亮，就像黑夜中指引方向的星星——”姆尔维语气很肯定：“那就是周宸夕，我不会看错。”
按照姆尔维的回忆，在舒格镇□□发生后不久，周宸夕被秘密转移到了梦之谷，他并没有失踪，而是被抓捕囚禁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天启隐瞒了周宸夕的行踪？”周曜不解：“这说不通，天启为什么要冒着引起民众恐慌的风险，撒这么一个谎，直接对外宣称周宸夕被抓捕归案不就好了？”
“具体的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周宸夕当年确实被囚禁送进了梦之谷，这一点毋庸置疑。”姆尔维语气笃定。
周曜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掉了，先不论天启当初为什么要隐瞒周宸夕已经死亡的原因，他的容貌和身形都和周宸夕出入很大，凭什么说他就是周宸夕本人？
姆尔维知道周曜心中的疑问，他对于天启的情况一无所知，一下子让他接受这个事情，确实有些强人所难。
“梦之谷是天启的核心机构之一，集中了天启目前最先进的生物技术，即便周宸夕本人已经死亡，但是他的记忆可以通过‘转载’转移到别的机体上。”
周曜死机的大脑慢慢复苏了一些：“也就是周宸夕虽然死了，但是关于他的记忆可以移植给别的身体，在某种意义上讲，实现‘转生’？”
姆尔维点点头：“可以这么解释。”
难怪那张通缉令上没有照片和姓名，如果只是记忆“转生”，那么周宸夕可以变成任意的模样，换上任意的身份，潜伏在天启。
只留下记忆，让自己的□□烟消云散……这男人对自己也太狠了吧！
“等等，这说不通啊——”周曜想到了关键点，他急忙解释道：“如果我继承了周宸夕的记忆，为什么我对他一无所知？我的记忆，只是三段为期25年的短暂人生记忆，这和周宸夕可根本没有半点关系！”
“记忆转接是一项工作量庞大的技术，为了保证成功率，很多时候会只选择关键的记忆点进行传承。”姆尔维继续说道：“我之前说过，天启的劫难并非是天灾，而是人祸。或许周宸夕留下的这三段记忆，是拯救天启的线索。”
周曜哑口无言，他确实凭借着脑海里的“前世记忆”，找到了alpha异种的具体位置，这在天启可以说是核心机密，在高层中也鲜有人知晓。
周曜忍不住唏嘘，虽然听了这么多关于周宸夕的八卦，他早就感觉到这个男人是那种为了自己的信仰拼尽全力的人，但为了留下解救天启的线索不惜牺牲自己，只保留记忆这种事，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最后一个问题，你真的确定……周宸夕死了吗？”周曜脸色惨白，有气无力的问。
“嗯。”姆尔维低声道：“我亲眼看见他跳进了腐蚀融化池中，把自己化成了一滩水。”
周曜心里咯噔了一下，恍惚间，他感觉到腐蚀性液体侵蚀着他的皮肤，那股痛彻心扉的痛楚蔓延全身，仿佛在印证着姆尔维的话。
原来他自己……就是周宸夕。
周曜对自己的身份有各种各样的假设，自从知道周宸夕和他千丝万缕的关系之后，他并不是没有怀疑过，自己就是周宸夕本人这件事。只是这个假设太过荒谬，再加上萧磊也笃定他并非周宸夕，所以这个假设他很快就抛之脑后。
但是话说回来，人的组成无非就是肉｜体和记忆，他的身子并非周宸夕本人，而脑海里也只有三段和周宸夕毫无关系的记忆，若严格算起来，他真的算是周宸夕吗？
周曜觉得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疼，脑壳像要裂开一样。
地面震动了一下，莱姆的意识逐渐恢复了。伯森在一旁脸色铁青，眼下情势严峻，论实力他不如姆尔维，若这只蛇足蜈蚣转醒后听从周曜的指挥，那他的任务可就彻底失败了。
伯森的视线落在了地面上那只一动不动的蛹身上，这只腐蝶，是组织上寻找的新alpha替代品，伯森并不知道腐蝶的实力究竟如何，但既然组织上将它选为新的alpha异种，那足以说明它有实力和蛇足蜈蚣抗衡。
以异种为食么……
伯森朝石壁上那只巨大的蛇足蜈蚣望去，那只蜈蚣的一只眼睛已经睁开，身子逐渐拱起，显然是被激怒了。
只差一点，明明就只差一点，只要新的alpha诞生，周曜、姆尔维他们都会死在这。
伯森慢慢的朝腐蝶的蛹靠了过去，趁着姆尔维和周曜被蛇足蜈蚣引起的地震分神的一瞬间，他猛地越过去，一把抱住了蛹。
“你干什么？”姆尔维怒喝一声，叩响了扳机，子弹打在伯森的腹部，鲜血喷涌而出，可伯森本人就像没感觉到疼痛一般，他阴翳的一笑，慢慢地举起了枪，只是这枪口，却是对准了自己。
“差点忘记了，我也是异种啊……”
嘭——
随着枪响，伯森的心脏炸裂开，鲜血喷涌而出，伯森的身子直直地倒下，临死前用身躯紧紧的护住了那只蛹。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在伯森倒地的瞬间，他的身躯突然被四散的白色细丝缠绕包裹，那些细丝穿透过他的身体，瞬间将他的躯体分散，随即重新包裹起来，变成了一只更大的蛹。
蛹慢慢的蠕动着，周曜清晰地听见它发出咀嚼的“咔嚓”声。
“他的身体……被蛹吃了？”姆尔维惊悚的盯着那只巨大的蛹，蛇足蜈蚣莱姆显然也是感觉到了蛹的变化，从墙壁深处又冒出了□□条巨蛇，凶狠的露出毒牙，猛地朝蛹袭去。
还没等周曜他们反应过来，从那只蛹的身上，突然迸射出密密麻麻的白色丝线，这些丝线看似薄细，但却锋利无比，而且速度极快，以肉眼难以匹敌的速度，迅速缠绕住了蛇足蜈蚣莱姆的身体，紧接着传来□□碎裂的声音，那些巨蛇在白丝的缠绕下顿时碎裂成好几段。
“可恶！”姆尔维举枪射击，然而蛹的丝线及其坚硬，子弹根本伤不到它分毫。姆尔维的子弹很快打光了，他骂咧咧地啐了一口，重新换上弹夹。
“小心！”周曜惊叫着扑了过来，就在他换弹夹的瞬间，那些丝线突然猛地朝姆尔维刺了过来，若不是周曜推开了他，姆尔维肯定当场被白丝戳成筛子。
“它的速度太快了，我们不是它的对手。”周曜拉着姆尔维躲到了一个相对隐蔽的位置。
白丝找不到姆尔维，索性也没有继续攻击，刚才被勒断的巨蛇，被白丝牵引着重新站了起来，就像是提线的尸体一样。在巨蛇的牵拉下，蛹慢慢的浮到了半空中，莱姆的身体不断地扭曲，可是它动的越激烈，丝线缠绕的就越紧。
“莱姆的身体被彻底控制了。”周曜大叫不妙，巨蛇的尸体在白丝的牵引下移动的飞快，周曜被强大的冲击力撞飞，身子重重的打在了石壁上，嘴里腥甜。
蛹完全寄生在了莱姆的身上，它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声音由耳入心，尖刺锐利，周曜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似乎被这股声波刺穿。紧接着巨大的洞穴传来强烈的震颤，地动山摇，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震动都要剧烈，整个洞窟都在震动。
“糟了，它在调动全部的巨蛇！”周曜脸色刷白。
这只蛇足蜈蚣少说也有四十条腿，算下来就是四十只巨蛇，单凭姆尔维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周曜，这简直连当下酒菜渣都不够啊！
地面震动的愈加剧烈，洞窟顶端的巨石簌簌的下落，地面呈现出不同程度的凸起，以莱姆躯干为中心朝四面八方辐射散开，紧接着石窟中传来好几声巨响，从石壁、地面窜上来三、四条巨蛇，它们面目狰狞地吞吐着蛇信，浑浊的褐黄色眼珠看不到瞳仁。
周曜等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是，没有出现群蛇乱舞的混乱场景，空旷的石窟里，只有四只巨蛇盘旋在上空。
“这数量……不对劲啊？”周曜喃喃道。
然而还没等他话音落下，石窟的顶端突然传来碎裂的声响，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以莱姆躯干为中心方圆五十米的洞顶轰然倒塌，强大的气旋卷起风浪，吹的周曜连连后退，睁不开眼睛。
砰砰砰砰——
耳边传来重物砸地的声音，等到这阵强烈的气压过后，周曜慢慢睁开眼睛——
只见原本空旷的石窟中央，赫然排列着像小山一样的被砍断的巨型蛇头，而在“小山”的顶端，萧磊左手拿着冥王，右手攥住了马煜的后衣襟，稳稳地落在上面。马煜本人已经吓得脸色惨白、眼角带泪，萧磊则头发有些凌乱，看他的模样，显然是一直被这些“蛇足”骚扰，郁闷至极，他脚下的那些蛇头的残骸，七倒八歪，应该都是惹恼他后被一起处理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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