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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赏罚


楚安、阿那孛联合张頔援军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平定了叛乱,甚至还灭掉了南乌桓十二部中的三部,正准备一鼓作气、趁胜追击,楚扬竟突然率三万大军带来了新的圣旨。

        楚扬下令一部分兵士留守驻防,另一部分随他挺进大漠追击南乌桓残部。

        楚安和阿那孛虽有些不自在,却也不敢置喙,利落地将各自麾下的骑兵拨了出去。

        楚扬只是征了阿那孛的马,却没有用他的兵。

        楚、张大军追至大漠深处竟然遇到了西突厥中最为强大的铁勒部。

        他们本就怀疑南乌桓此次生事是受到了突厥的煽动,此番证据确凿,索性同铁勒部正面交锋打了两个多月,生生将他们赶到了太白山外。

        捷报传回,震惊朝野。

        大军回朝那日,永初帝率了百官在宫门口相迎,亲自为楚扬、张頔二位将军解下战袍。

        楚安和阿那孛作为此战的功臣,也得到了永初帝斟酒相敬的礼遇。

        阿那孛还好,楚安竟感动到抱着皇帝的大腿痛哭流涕。

        这哪里是摘桃子,这分明就是用心良苦地送战功啊!

        他是二字王,世袭无望,对功勋自然看得尤其之重。

        众目睽睽之下,永初帝不好发作,幸好有眼力又有臂力的沛王几步上前,拎开了自家喋喋不休的小叔叔。

        楚安对这个小侄子最是畏惧,在他的眼刀下,喝酒都安份了许多。

        但他究竟不是个安份的人,几杯酒下了肚,嘴上的门闩又松了。

        楚安晃晃悠悠地离了席,大大咧咧地坐到阿那孛旁边,挤眉弄眼。

        “看到那边了么?哎呀,真是风水轮流转啊!上次的庆功宴,还是他坐在咱们这,下巴抬到了天上,哼!目中无人!小人得志!”

        阿那孛朝陆锦华瞟了一眼,不动声色道:“既是如此,常山王就该低调些才是。谁知下次坐在此间的又会是谁。”

        楚安挺起胸脯,大力拍拍,“自然还是咱们!皇帝刚才还赞我‘常山王气宇一如当年’呢!”继而又讨好地说道:“这都是老弟你……那神药的功劳啊!”

        他急于求药,见对方不接话,便加大了谄媚的力度:“老弟啊,苓娘呢,老哥哥我此番也带来了,回头就给你送过去!虽解不了旧情难忘的苦,好歹也能解解旧情难忘的渴,是吧?”

        “难忘什么?”

        楚安被声音中的寒意激得打了个激灵,一抬头就看到楚扬那张凶神恶煞的脸,当即吓得抱紧了阿那孛。

        正好永初帝的眼风扫过这边,隐隐也听到了一言半语,便跟着笑问“难忘”什么。

        阿那孛甩开楚安,看也不看楚扬,淡定自若地对永初帝施礼道:“臣方才被杯中物引出了思乡之情,就对常山王感慨了几句,他于是问臣是否故土难忘。”

        楚安慌忙起身附和。

        永初帝笑道:“故土情怀,人之常情,即便是朕,亦不能免俗。”举起酒杯,拔高了音量:“敬陇西忠肝义胆的热血儿郎们!”

        众臣齐齐举杯,高声附和:“敬陇西儿郎!”

        陇西儿郎楚安俯视着席下众人,将方才的话题抛之脑后,快意地举杯痛饮。都道他纨绔荒唐,可是事实证明,只要跟对了人,纨绔也可以忠义,荒唐也可以热血。

        阿那孛叛齐的计划虽因一场意外的遭遇战搁了浅,却并未就此终止。

        永初四年春,他趁着柔然内讧、齐突交战之机,拿了楚安的文书和令牌,联合高车,引兵十万杀回了柔然。

        他深知游牧民族的弱点。这时候妇人和牛羊多在孕中,战马经过漫漫寒冬的脂肪消耗,也是最羸弱的时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他向水源牧草集中分布的地方发起进攻,打得柔然各部连连败退。

        塔娅换了礼服,携使臣照会永初帝,跪求大齐出兵施援。罗布真早就回了柔然,奔步罗为了保全她,以邦交亲善之名让她留在了大齐。

        黎修远慷慨陈词,直言处罗可汗在世时就屡屡犯齐,其子阿那孛两面三刀、绝非善类,反观奔步罗可汗,自上位后就对大齐多有亲近,更是欲将爱女嫁予大齐贵族以结两国之好。

        他们恳请齐帝施以援手,待新可汗即位后,定会向齐报以最好的马匹毛皮答谢。

        永初帝没有立时回应,只说兹事体大,需要朝臣们去细细思研、深入讨论,转头却宣召了楚昇,派下了桩隐秘的任务。

        对于这桩任务,楚昇在内心里是抗拒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神情复杂地看了看下方跪着的楚安和王芳苓,又看了看下首坐着的楚扬,眼中满是纠结。

        听到楚昪叹气,楚安忙膝行两步,不顾体面地大哭起来。

        “臣疏忽懈怠,认敌为友,被阿那孛钻了空子,固然难辞其咎。但臣被他以药物所制,臣也是受害者啊!阿那孛狼子野心,恐怕归齐时就已谋划好了今时今日的一切,即使没有臣也会有别人上了他的套。如今大错已铸成,臣只求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待将那阿那孛擒回,任杀任打但凭处置!”

        楚昪沉默不语,看向王芳苓的眼神却充满了同情。

        永初元年的秋狩之后,阿那孛赠给楚安两匹宝马和四个美人,楚安投桃报李,就让她陪了阿那孛几回。谁知她竟对阿那孛动了真情,欲随其同奔柔然。可叹阿那孛对她却只有利用,为了避免与大齐爆发直接冲突,一离开大齐就丢下了楚安和她。

        王芳苓至今无恙,无非是托了腹中骨肉的福。楚安推算着日子,认定是自己的骨血,他只有两个儿子,府中十年未有婴啼,自是要保下她。

        楚安此刻对她只字未提,其中的态度已经十分清楚了。在场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她,只是一个容器罢了,产子之日即是她丧命之时。

        王芳苓显然也十分清楚这一点,楚安话音刚落,她眼中的期待迅速被绝望取代。

        偏在此时,一贯同楚安不睦的楚扬开了口。

        “常山王若是可将阿那孛擒回,确是可以将、功、补、过,陛下不但不会治你通敌叛国的活罪、死罪,更会给你记下一桩稳、定、社、稷的大功,没准二字王就变成了一字王。”

        王芳苓周身一颤,眼中也突然又有了生欲。

        楚安转忧为喜,即刻就要磕头谢恩。

        楚扬却突然嗤笑一声,话锋一转,尖酸地说道:“可是,常山王一无统率三军之才,这二呢,骑射功夫更是连本王的马前卒都不如,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擒回阿那孛?”

        他目光转冷,厉声喝道:“你惹下如此祸事,早该自刎于殿前!竟还敢肖想陛下给你机会蹭军功、摘桃子?!常山王,你何德何能!”

        楚安顿时瘫软在地。

        楚扬又转向王芳苓,毫不留情地斥道:“还有你!既做了叛贼的棋子,又做了罪人的帮凶,你凭什么会觉得,我楚家会让你留下罪人的血脉?是怜你柔弱可怜么?还是惜你命运多舛?”

        他上前几步,垂目看她,语气依旧强势冷硬,说出的话却透出了几分悲悯:“别这样看着本王。本王可从未加害过你,亦从未轻视过你。你该恨的不是本王,而是害你至此的人。”

        楚昇目露不忍,刚想开口周旋几句,就见王芳苓对他一拜到底。

        “妾请面圣!”

        似是担心楚昪不给她机会,她又斩钉截铁地强调:“事关江山社稷,唯对圣上可言。若圣上听后以为是妾小题大做,妾愿自裁谢罪!”

        楚安大惊失色,急斥道:“胡说什么!”

        楚昪却大大松了口气,不待楚安上前告罪,也不去看楚扬的脸色,即刻应了下来。

        王芳苓,此时应该叫王芳芸了,所禀之事对上了王家的所有反常,永初帝当即就宣召了楚扬,让他安排人手前往卢陵。

        当着楚扬的面,永初帝问王芳芸:“你可知自己说的话会引来什么后果?”

        王芳苓低头看了看尚且平坦的小腹,细声细气地说:“知道。世间最重,天子一诺。妾和孩子都可以活下去了。”

        她静静地跪在那里,柔肤弱体,楚楚可怜。

        她的脸上满是母性的温柔,却让见惯了刀风血雨的楚氏兄弟心生寒意。

        永初帝看了一眼楚扬,又问王芳芸:“你当初为何不拿这个秘密去要挟王家?王家若是执意向常山王讨要你,朕也势必要允的。”

        王芳芸凄然道:“世家贵女,看似光鲜,也不过是一只在命运的浮沉中随波逐流的蜉蝣。除掉‘王家女’三字,妾一无所有,彼时,妾之庶母尚有一息,如若归族,妾与生母均难逃白绫鸠酒。舐犊之情本当反哺报之,妾又如何能因一己之私置庶母安危于不顾呢?”

        永初帝冷笑一声,讽刺道:“你冠的是父姓,养育你的是家族,舐犊之情要灭族相报么?”

        王芳芸自嘲地笑笑,幽幽道:“秋露寒霜,而后冬雪,人的心,总是一点点变寒的。妾先为王家棋子,再为弃子,继而为楚安棋子、阿那孛棋子,复又为弃子,凡予妾于针线相助者,俱索锦衣以还。凭什么!”

        她的语气突然转厉,眼中迸出恨意,柔弱中透着决绝:“凭什么!他人掷我以刀匕,却要我报之以琼瑶!凭什么!持刃伤我之人完好无损,我却要带着腹中骨肉赴死!家族覆灭,是他们人心不足、咎由自取,与我何干!”

        王芳芸被带下去后,永初帝又传召了楚昇,趁着间歇,对楚扬语重心长地说:“女人似水,潺潺细流润物无声,却亦可在顷刻间化为狰狞山洪。越是看似柔软的女人,越可能迸发出深不可测的力量。”

        见楚扬久久不语,他又问:“七郎在想什么?”

        ——在想水能照人,看一个女人怎样,就知她周遭的人怎样。他得对瑾瑶更好一点,对他的女儿们更好一点,让她们永远有一颗温暖的心。

        楚扬按下心中所想,打了个太极:“臣弟在想早年间父兄的教诲,‘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家和万事兴’。王家虽传承百年,这家教可当真逊我楚家远矣。”

        说话间,太子就到了。

        永初帝开门见山问楚昇:“你打算如何处理常山王?”

        楚昪斟酌片刻,回道:“儿臣以为,皇叔为奸人蒙蔽,此次实乃无心之过。”

        永初帝又说:“朕问的是,太子打算如何处理常山王。”

        楚昪忙答道:“常山王自陇西一路追随圣上,当年更是为了麻痹前朝昏君,将妻妾子女尽数留于京中,险些断了子嗣传承。其忠心可鉴,功过相抵,罪不至死。”

        永初帝追问道:“罪不至死又待如何处理呢?”

        楚昪的眼中满是纠结,抬眼看了看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又看了看比父亲更看不出情绪的小叔叔,硬着头皮说道:“儿臣以为,当罚军棍四十,去官停职,以敬效犹。”

        永初帝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淡淡问道:“太子以为,为人君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楚昪明显被惊吓到了,紧张地说:“儿臣不敢妄议。”

        永初帝神情严肃,语气也硬了两分:“你是太子,国之储君,这不是妄议,是你应该时刻思考的问题。”

        楚昪只得战战兢兢地说道:“当,当勤政爱民,为天下父。近君子,远小人,日日自省。”见永初帝不语,又诚惶诚恐道:“儿臣驽钝,求父皇明示。”

        永初帝将案面上的白麻纸团了团,扔到他面前。

        “你退下吧。”

        楚昪捡起纸团,揣入怀中,默默退下。

        殿中只剩下了永初帝和楚扬二人。

        永初帝看着太子离去的方向,问:“七郎可知朕在纸上写了什么?”

        楚扬不欲正面回答,只一派平和地说:“太子仁厚重情,恪勤匪懈,心怀家国百姓。”

        永初帝叹息道:“宽和仁厚、勤政爱民确为守成的根本,但多情却是误国之祸。朕半生戎马,观古今兴衰,始觉‘刚柔并济,赏罚分明’的治军之道即为治国之本。太子优柔寡断、任人唯亲,纵然守得住一代江山,又怎知江山传到下一代手上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赫然立起,目光灼灼:“更不论,百年之后,又是谁家天下!”

        楚扬郑重施礼道:“皇兄之愿,皆为臣弟之职、后人之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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