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桂花陈酿
美人师父盯着金柒七吃完蘑菇，一副我家胖闺女又长大了懂事了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次叫你回来是因为我前几天观星，你猜怎么着？咱们师门里有个人有颗红鸾星动了！”
美人师父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这种光芒的名字叫作八卦之魂。
哈哈哈哈一点都不好笑刚刚阿姐才分享了她想要结婚而且是裸婚的对象，老头就说某人红鸾星，那不就是二师姐吗？
金柒七懒得猜。
陈律越说越激动，拿着他的长发就想编小辫儿，金柒七惆怅的看着他愈来愈熟练的动作，想了想还是得多陪伴孤寡老人，就不说他了叭。
美人师父一激动就拿自己的头发编小辫儿，开心也编难过也编，开心的时候编的快，难过的时候编的缓慢惆怅。
之前偷偷的，现在干脆放飞了自我。
金柒七扶额惆怅，甚至想和师父一起编小辫子。
天坑的毒蘑菇它们每一种的味道都很是特立独行，吃蘑菇就像开盲盒。
这个蘑菇好看但是它不一定好吃，另外一个蘑菇看着像是被鸟雀啄了半边伞却意外的好吃能鲜掉人的舌头。
看着美人师父时而欣喜时而惆怅的编着辫儿，不免自己也生出几分惆怅来。
一晃眼，刘茉莉竟然要结婚了啊，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
“师父你出去我要梳洗打扮了。”金柒七没有什么朋友，游戏里认识的不守男德刺客先生被拉来充当了一次朋友，偶尔金柒七会和他分享一些日常。
金柒七好奇宝宝一样询问，我阿姐好像要裸婚了你怎么看？
他秒回：“感觉裸婚不太行，太苦了。”
美人师父端着碗唠唠叨叨的走了，临走到门槛还不忘跟金柒七说梳洗打扮好了去祭台解卦。
“知道啦知道啦，把我门儿关上！”
陈律蹦蹦跳跳地出去了，带着一头乱七八糟的小辫子走路一摇一晃，半道上被拉进一个怀抱里，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等会儿要带小徒弟去祭台，不要动手动脚！”
“上次？说师父你是不是藏人在床上那个？”
“昂。”
“那小孩儿挺好玩。”
“金屋藏娇，要有被藏的自觉，麻溜儿的回去洗香香等我。”
“想你了……”
“……”
金柒七拨通刘茉莉的电话让她帮忙盘头发，说来奇怪，再复杂的印都能结的一双手居然偏偏弄不了自己的头发。
仿佛是个手残的金师傅当然避免不了被刘茉莉一顿宠溺的数落，多大个人了扎个头发都学不会。
羞红了脸的金柒七把头埋进手里，几分钟后已经把所有银饰给戴上，她摇头晃脑听着碎银穗碰撞的响声突然很安心。
银铃轻晃间刘茉莉把她背起来往祭台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掂了掂金柒七的重量，说自己好像在背一头年猪，气得金柒七直磨牙。
祭台是寨子里在一颗古树下四四方方的一块只能容一人跪坐的天然玉石，木台围在四周很是庄严肃穆。
入目皆是翠绿色浓郁的生机在树下流淌，树下就连空气都十分温和美好，带着阳光气息。
古树上挂满了红绸新新旧旧的红色很是喜庆，刘茉莉把金柒七放石头上就跑了，跑得飞快仿佛后面有毒蘑菇追她。
跪坐在石头上仰着头看树上随风飘荡的红绸，数不清的红绸上挂着木牌咚咚当当的响。
金柒七其实并没有见过什么世面，只不过见到过很多人类，有的不过萍水相逢有的却实打实朝夕相处了多年，可是人类是最复杂的，也是最难学的，人性之复杂难懂程度仿佛登天。
金柒七觉得自己总是学不会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人类，这太宽泛了，既要善良又要狡猾，既要自私生活独立又要感恩无私奉献……太多太多。
她总是无法正确分辨好坏，它们变得太快也太出人意料，于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金柒七只能保持沉默。
多学少说话，才能少犯错。
正当金柒七偷偷叹气的时候美人师父突然神出鬼没的出现在她身后，美人师父他苦着脸丧气一副女儿死心塌地要嫁渣男的苦恼老父亲模样。
“乖徒莫叹气，叹气会把气运散出去，气运逸散呐人就倒霉。”陈律托腮蹲在了金柒七身边，一本正经非常严肃的说。
抿了抿嘴金柒七没有说话，想问人性为何复杂如此却也不知从何问起，又实在觉得自己伤春悲秋过于矫情。
“吃饱了解一卦？”陈律从衣兜里掏出几枚铜钱往金柒七手里塞。
无奈的接过来，金柒七把铜钱一枚一枚的往地上摆，几个小时后她擦着额头的细汗啥都没有算到。
突然想起来该不会是前几天给山君画皮消耗过多导致现在都算不出卦来了，念叨着不能够哇，又算了几次。
“嘿，真是邪门儿了。”杵着下巴和美人师父大眼瞪小眼，金柒七奇怪的胜负欲被勾起“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次。”
“再一次！”
老是算不出让金柒七有点上火她皱眉舔了舔牙齿，好巧不巧牙齿碰到舌头上的溃疡。
“嘶，师父啊你别是拿了个不存在的东西诓我算吧？”
怀疑的小眼神刚落到美人师父脸上，他立马不干了骂骂咧咧的坐旁边草地上数落某人一点儿也不尊师重道，一边骂骂咧咧又一边委委屈屈。
算得手酸眼睛酸脑壳疼，金柒七摸出手机一看，好家伙凌晨五点多了。
甩了甩酸疼的手指，摁了摁胀痛的太阳穴，深呼吸了好几次又算了一次，摸了摸痒痒的鼻子摸了一手的血。
哎呦哎呦的捂着鼻子，陈律着急的爬起来薅艾草团了俩小球给金柒七。
夜里的凉风一吹，呼吸里满是血腥味，想着是最后算一次，染着血的铜钱丢出去落在石头上响得清脆。
一行虚得像是朝雾的小字在脑子里闪过，记忆还蛮好金柒七断断续续讲给旁边蹲着的美人师父听。
“在桂花香中恋人亲吻晚风，用鞋尖丈量夜晚林荫路的长度，桂花蜜糖勾兑的辣喉白酒，旁桌儿童羡慕哭闹想要的冰糖葫芦，迎风流泪的向日葵，烟熏火燎的红尘气，他将馈赠礼物，包括救赎。”
美人师父啃着手指看了金柒七半天没说话，金柒七翻了个白眼，“我就算出了这个，觉着像个好的卦，哎呀我最近上火咋还流鼻血。”
金柒七边说边摸了铜钱就往自己兜里放。
“不错。”陈律看了半天自家傻徒弟憋出俩字儿。
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金柒七挠着头打算给刘茉莉发一个长长的祝福短信，突然被师父拍了拍脑阔。
这么温柔的摸头金柒七记得上一次那似乎还是十三岁的时候，金柒七抬头看陈律，却一下子被弹了个脑瓜崩。
很好，师父还是那个狗师父。
当然也就错过了陈律眼里一闪而过的泪花。
捂着额头嘶气，气鼓鼓的抬头金柒七却只看到美人师父背着手走远的背影，他朝身后的小徒弟摆了摆手没有回头，笑声硬朗在空旷的四周回荡。
他说：“你出师了丫头，下山吧。”
捂着额头连鼻子里的艾草团子什么时候掉在衣服上都不知道，金柒七眼泪混着鼻血大颗大颗的淌，伸手一模蹭得满脸都是。
“师父！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陈律走的看似缓慢，却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野里，金柒七还有很多问题想问。
张了张嘴巴，失语症般在瞬间遗忘了想要出口的词语，眼泪汹涌，山风在此刻四面八方朝她呼啸而来。
良久她擦掉眼泪，重重往师父住所的方向磕了头，自己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天坑的规矩，出师后下山此生若无涉及生死存亡的大事不准弟子轻易回山，金柒七是师父三个徒弟中最小的徒弟却没想到是最早下山的一个。
踉跄着回到房间坐下，金柒七把来房间里收拾绷带伤药的刘茉莉吓了一跳，她一边数落着金柒七怎么不叫她去背一边用热毛巾给金柒七擦脸。
“师父说我出师了。”
金柒七乖巧的抬着脸，任由刘茉莉手里的毛巾突然停在自己眼睛上。
“等会儿月落日升就走，我这次来的着急忘了带给你捎的烤鸭，下次请你去店里吃刚出炉的……”
“阿姐你顺带给我配点儿上火的药呗，我觉着我最近有点儿上火。”
“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下山，听师父的话准没错，况且我十八岁的时候给你姻缘算了一卦，不太妙，缓一缓好不好？”
“万一下山的时候就遇到更好的呢？对不对？”
金柒七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
虫子在外头的草丛里叫唤，毛巾从眼睛上拿下来的时候金柒七恍惚看见阿姐通红的眼眶。
“别介，又不是生离死别，别搞得那么煽情哈哈哈哈对吧？请你吃三只不能再多，我院子里埋的酒，我带两瓶走其余的全给你怎么样？我对你好吧，别告诉大师兄我埋酒了，他喝起来你抢不过他的。”
金柒七絮絮叨叨的说，细碎又重复的说了一大堆，仿佛和刘茉莉对调了角色扮演。
刘茉莉认认真真的听着，手快的把金柒七染血的衣服换了，脚上踩得脏兮兮的绷带也被换了药，金柒七晃着脚坐在床边。
“自己穿鞋，路上慢点儿。”很平静，很家常，如果没有带着哭腔。
“好。”金柒七弯腰穿鞋，鞋子宽松底下垫了厚厚的棉花踩在地上也不疼。
笑着轻轻给刘茉莉一个抱抱，小小声很郑重的说了一句再见，吧嗒几滴眼泪落在金柒七肩膀上。
太阳刚在地平线上冒头的时候金柒七站在山门口回头看，身边跟着七只很漂亮的金色蝴蝶，没人送她，山门口静悄悄地，阿紫乖乖的在她头顶紧紧揪着一缕头发睡得香甜。
拖着行李箱往山门外浓郁的雾走去，金柒七没有回头。
前脚刚踏进雾里就听见藏在山门后边雪松后的刘茉莉压抑不住的哭声，金柒七捏紧了手里的拉杆箱，脚步顿了一瞬间，心思有些发散的想也不知道师父今天得编几回小辫儿会不会难过得真的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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