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十个手板心的礼物
周如翡才不在乎祁溯的挑衅，沈映平说：“公公，我们刚才打闹把衣服弄脏了，不敢去见皇后娘娘，能不能等我们先换一下衣服？”
李敏自然知道沈映平这是有话要交代周如翡，便道：“沈姑娘说的有理，竟是奴婢大意了。”
说着他顿了顿，给沈映平指了个可以打理仪容的地方。周如翡拉着沈映平小声说：“我觉得我这样子还行啊，也不丑吧。”
当着李敏的面，沈映平没和周如翡明说，只是道：“皇后娘娘典则俊雅，没事可不会突然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这事儿有蹊跷。”
周如翡到是觉得没什么：“说不定皇后娘娘是听说我天真烂漫，十分适合太子殿下呢。”
“你到底对‘天真烂漫’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祁溯可没那么多顾虑，当李敏不存在似的说：“我告诉你吧，这场赏菊宴本来就是个幌子，你不会以为一国太子妃就凭这一场宴会就草率决定了吧。更何况就你？啧……”
“手下败将没资格说话。”
“你……”
“好了好了别吵了，”沈映平先是安抚了祁溯，又对周如翡说：“四殿下说的没错，咱们平时玩闹也就算了，等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你可别犯牛脾气。”
周如翡显然并没把沈映平的话放在心上，却又不想再听她唠叨，敷衍地答应了，噎得沈映平有些生气，不想再管她了。
定义郡公府的四姑娘，在京城的确赫赫有名，若她是个男的，得是个能“力压群雄”的纨绔子弟。所以如果说她会可以刁难一个小宫女，让人家在这烈日下暴晒，大多数人是深信不疑的。唯一可疑的是这样一件小事，究竟是如何闹到皇后面前，又让皇后如此重视甚至要周如翡亲自澄清的。
祁溯有句话说的没错，赏菊宴的确只是个噱头，皇后心中已经有了完美的太子妃人选。只是这人选今日处处针对周如翡，这原本并不算什么，没几个人不知道顾裴和周如翡不和，令人在意的是顾裴使出的手段太过浅显拙劣，除了显出自己毫无容人之心外没有任何好处。
如果她只是单纯地为了为难周如翡，那太子妃的人选就值得重新考虑了。
“娘娘，周姑娘来了。”
直到这时候，故事的另一个主角才登场。周如翡笑容满面地给皇后行了礼，还在闹脾气的沈映平暗中掐了她一把，说道：“娘娘，小羽她没心没肺惯了，您别和她一般计较。”
皇后素来不苟言笑，她比皇帝大个几岁，在后宫环肥燕瘦的映衬下，已经显了几分老态，眉间的细纹在皱眉时愈发明显，这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更加严厉。
见了沈映平，她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些，对周如翡说：“周姑娘，这米可是你带进宫的？”
一个内侍捧着托盘走出来，上面放着一堆晶莹的米粒，周如翡的眼睛亮起来：“呀，这么快就捡完了？”
顾裴在京城和周如翡同样有名，只不过顾裴是各家长辈拿来对晚辈耳提面命的榜样，好像世上所有形容女子美德的词语都可以用在她身上，身份地位都不是周如翡能比的。
哪怕是皇后专程命人去叫周如翡过来，也不是为了还原真相，而是想看看这位“准太子妃”究竟还能做出什么事。
谁也没想到周如翡承认得这么快，顾裴像是抓住了她的小尾巴似的问：“这么说你承认是你故意刁难她了？”
顾裴的急切让皇后心中的不满更甚，周如翡觉得有些奇怪，觉得顾裴今天吃错了药。
“我什么时候刁难她了，本来就是她把我的东西先撞坏了啊，那可是我准备送给太子哥哥的。”
周如翡丝毫不觉得这私相授受的行为有什么不对，沈映平一把拉住她，顾裴却再次逼问：“你记恨她打碎了你的礼物，所以让她在烈日下捡米，这秋老虎的天气，就不怕把人晒坏了？陛下娘娘向来待人宽厚，你在宫中如此放肆，还不算刁难？”
“顾姑娘，你误会了……”
顾裴说话滴水不漏，又扯出了皇后娘娘，沈映平实在是怕周如翡吃亏，想要把话题接过去，却忘了堵住周如翡的嘴，她直接骂了出来：“顾裴，你是不是眼瞎？”
京城大家闺秀，鲜有这样脱口大骂的，更何况是在圣驾前，因此众人都被周如翡这一嗓子喊得愣住了。
周如翡说：“你没看见这是一碗米吗？我求我爹给我买这个米雕还挨了一顿揍，就算是摔坏了也是粮食，我不让她捡起来难道让我自己捡？又不是我弄坏的。”
沈映平这才松开周如翡的手，说：“顾姑娘可能不知道，小羽自幼在西北长大，那里除了风沙就还是风沙，百姓吃不饱是常态。所以周将军对粮食分外珍惜，这米雕虽然已经坏了，每一粒米却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对于寻常人家来说，已经是可望不可即的美食了。不过顾小姐说得对，人比粮食金贵，这件事情是小羽冲动了，我替她道歉。”
“平平！”
周如翡气鼓鼓的瞪着沈映平，她觉得自己一点错的没有，凭什么让她道歉？
“沈姑娘说得对啊。”就在周如翡不忿的时候，一道声音从人群后传来，一行人纷纷行礼。
祁锦随意地招呼众人起身，说：“月前沔河大水，冲毁了沿岸农田，满朝文武议来议去也没个能用的法子，问起赈灾银两从哪里来，一个二个的装聋作哑，吃穿用度却依旧奢华至极，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懂事，令人羞愧啊……”
他在宫人捧着的碗里抓起一撮米，对周如翡说：“这一碗小小的白米，能救活多少人的性命，丫头，我问你，你把这米送给朕行不行？”
周如翡转了转眼睛，委屈地说：“可这是我要送给太子殿下的……”
沈映平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悄悄掐了周如翡一下，她却根本没理会，面不改色地对祁锦眨眼睛，场面有一瞬间的沉默，就连顾裴都看了她一眼。
就在所有人以为祁锦会生气的时候，他却突然笑了起来：“好你个周如翡啊，行！那朕就把太子叫过来。”
周如翡见得逞，赶紧卖了个乖：“陛下英明神武，我这点小心思怎么瞒得过呢，谢谢陛下！”
祁锦今天心情还不错，对周如翡的马屁很受用，对皇后说：“朕在这里想必大家也不自在，就不多待了，你也注意别中了暑气。”
皇后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却并未多说，答应了。祁锦又对周如翡说：“你们三个也委屈一下跟朕走吧，去看看太子怎么说？”
周如翡当然是求之不得，沈映平不放心周如翡，当然也没有意见，唯一难受的就是祁溯，他一看见皇上就紧张。但他原本是来看热闹的，现在热闹看完了，周如翡非但没事，反而有点被祁锦看中了的意思，他当然也不好意思一直扎在女眷堆里，只能乖乖地点头。
看着周如翡三人随着祁锦离开，所有人都明白，周如翡这是因祸得福，如今我朝国库空虚，正是需要开源节流的时候，周如翡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却为了一碗米大动干戈，皇上一定会抓住机会把她树立成典型，日后周如翡这混世魔王的名声可能得改了……
只有顾裴脸上浮现出一抹恨色，皇后把她的神色尽收眼底，眼神更冷了些。
祁锦没有走远，和几个孩子在一个凉亭里坐下了，沈映平和祁溯都有些紧张，只有周如翡笑嘻嘻的看着祁锦，这是好好巴结皇上的好机会。
祁锦也看着她，说：“你这丫头，胆子倒是和周述差不多。朕方才听见你说为了这米雕，你还挨了打？你父亲如今远在西北，你倒是说说，怎么挨的打？”
一说这事儿周如翡就十分气愤：“他是打不着，但是他能写信呀，我娘不舍得打我，他就写信给我大伯，打了我十下手板心呢！”
“那他为什么打你你知道吗？”
沈映平咳嗽了一声，想去拉周如翡，却被祁锦看了一眼，不敢再有动作。周如翡却没意识到：“我爹说，我这一份米雕虽然用不了多少白米，但若是人人推崇，奢靡之风必定盛行，这是百姓生活必须的东西，不同于其他。如果因高门贵族攀比争富致使米价上涨，那才是百姓的灾难。”
原本祁锦只是无聊，并不期待这个哭着喊着要做太子妃实际上可能连太子妃意味着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家伙能说出什么高谈阔论来，现在却着实有些惊讶了。
他继续问：“那你又为什么一定要买呢？”
“我其实后来就不想要了，但我爹的信和米雕是一起送来的。我知道我爹疼我，给我买是父亲给女儿的礼物，打我是为了教我道理，我已经记住了，所以米雕摔碎以后，我想把它捡起来，还是一样能吃的。”周如翡眨巴着眼睛对祁锦说：“只是送给太子哥哥的礼物没有了，我本来是想谢谢他年前救了我的。”
沈映平暗中松了一口气，祁锦这会儿觉得这小丫头确实有些意思了，笑着说：“朕替你再送太子一份礼物好不好？保证你满意。”
“不行！”周如翡一句话把沈映平的心都给喊起来了，她自己却一叉腰，理直气壮地说：“礼物当然要自己挑选的才有意义！我要下次亲手送给太子哥哥！”
祁锦逗她：“下次可没有什么赏菊宴让你进宫了。”
“嘿嘿。”周如翡笑起来，眼睛都完成了月牙，她从凳子上跳下来，胆大包天地抓着祁锦的衣角撒娇：“皇上，看在这个米雕的份上，你能不能允许我下次去东宫看太子哥哥啊。”
就算是祁锦自己的子女，也少有和他这么亲近的，一旁的祁溯看见周如翡的动作，心都快跳出来了。祁锦却觉得有些新鲜，问：“你就想用这个坏了的米雕收买朕？”
周如翡吐了一下舌头，示意祁锦靠过来，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要说什么，破天荒地把耳朵凑了过去。
“这个米雕不值钱，但是明天您把它拿到朝堂上就值钱了，就看在我的敌人即将又多了一批的份上，您就可怜可怜我吧。”
“哈哈哈哈你这个小丫头啊。”
周如翡嘿嘿笑起来，再次撒娇，祁溯人都看傻了，他从没见过父皇笑得这么开心。
祁锦刚一出现就提了沔河水患，筹措银两十分困难，周如翡节约粮食的做法刚好可以成为他缩减用度的借口，到时候别人不敢说祁锦的不是，还不敢给周如翡使绊子吗？
周如翡早就看出来了，不过她才不在乎。
在沈映平和祁溯震惊的目光下，祁锦答应了周如翡的要求：“好，你下次想去东宫的时候，让你大伯带你去，只此一次啊。”
“是！谢谢陛下！”
周如翡高兴地蹦起来，拉着沈映平说话，气氛原本非常融洽，这时候远处却突然传来一阵尖叫，紧接着是一阵喧闹声，似乎是刚才那些贵女们。
祁锦收敛了笑，立刻有小太监去看情况，没过多久，那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回来了，扑通一下跪了下来：“陛下、太清池里死了个宫女，是……东宫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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