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只此一妻
陵冥掌心的司命簿悄悄飞快地翻阅，想要注解碧漪的命理。
很快，司命簿缓缓盖上。
眼前这女人没有仙骨，乃货真价实的狐狸精。
陵冥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非来之前，确认过枟杳公主确实还在闭关修炼，他都以为眼前这只狐狸精就是他家公主了。
不过是妖艳货色，哪里比得上他家如谪仙般高贵脱俗的公主。
陵冥眸底隐藏着不屑，却不敢透露半分。
玹渊冰冷的眸子，看了一眼退婚神旨，两指一捏。
一团真火射向了半空中的神旨，神旨瞬间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过须臾，上面的字被火洗得干干净净。
陵冥瞪大了双眼，“魔尊你……”
男人凌厉如冰的眸光轻轻一抬，不冷不热的语调响起。
“本尊承诺过，只此一妻，便永世不会食言。”
上座的男人收回视线，只淡淡看了一眼碧漪，“想要解除婚约，让枟杳亲自来谈；何时举办婚礼，本尊也等她一句话。”
漆黑幽寒的眸子一抬，扫了陵冥一眼。
“钺斫，送客。”
陵冥还来不及说话，就被钺斫请了出去，还没到殿门口，就听到男人冷淡的声线幽幽传来，“下次若再有来退婚的，当场击毙，不必来禀。”
被“请”出去的陵冥嘴角一抽：“……”
-
玹渊拂袖而去，一直憋着一口气没敢出声的碧漪，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吓死我了，又不是我退你父尊的婚，那样看我作甚？”
“没事的，他也总凶神恶煞瞪我，多瞪几回，皮厚了就好了。”落落罢罢手，将瓜子放回胸前的福袋中。
“娘亲亲，我带您回寝宫吧。”
“嗯。”碧漪点点头。
魔尊没有赶她出去，大抵是默认了她的身份，这让碧漪松了一口气，便赶紧抱起落落走了。
一直在祾衹宫外候着的锦钰，坐立难安，焦虑地盯着宫门。
终于见到碧漪出来，她赶紧冲了上去，悄声问道，“怎么样，混过去了吗？”
碧漪点点头。
锦钰有些不敢相信，是碧漪道行太高，还是堂堂魔尊名不副实？
这都能将魔尊骗过去了？
“那……封妃了吗？”锦钰弱弱问了问。
众所周知，魔后的宝座是留给神族那位嫡公主的，碧漪能混个魔妃当当，已经是顶天的恩宠了。
碧漪摇摇头。
锦钰：？？？
魔尊这是几个意思？认了碧漪的身份，却不给名分？
那她们到底能不能留下来？
随后出来的堇若，听到两人的窃窃私语，脸色沉了沉，一把从碧漪怀中抱过落落，轻蔑一笑。
“真不知哪来的脸，一个冒牌货，居然妄想封妃？”
“你虽用手段迷惑了魔尊，但那只是暂时的，假的就是假的，我也会不遗余力地揭发你。夹好你的尾巴，别让我抓到把柄了！”
碧漪脚步一顿，淡然回身看了看堇若，“既然如此，方才在殿内，你为何不当面揭穿我？”
她怎么没有揭穿？可魔尊没搭理！
堇若不愿再跟碧漪说话，气得头也不回的走了。
魔尊从没有这般宽宥和亲近过谁，就连他的亲人都没有得过这样的待遇，可今日，魔尊三番四次与碧漪肢体接触。
明眼都看得出来，他待这女人不同！
见堇若气冲冲的样子，落落拉了拉她的袖子，“堇若，你对我娘亲好一些。”
堇若更气了。
“公主，别人如何，奴婢管不着，可您不能认贼做母啊！”
落落睁开困得直耷拉的眼皮子，软糯糯的嗓音，却说着最坚定的话。
“堇若姑姑，你认不出母亲，不怪你！本公主和父尊说她是，她就是！你今日多次在殿上顶撞父尊，若不是看在你曾侍奉过母亲，又对母亲忠心耿耿，父尊还会留你？”
堇若不吭声。
碧漪从头到脚，不管是性子还是爱好，没有一点像枟杳，明知道她就是假的，他们还是对碧漪好，在堇若看来，这是对落落生母的背叛。
“以后，不许再编排我母亲。”落落难得认真地下令。
堇若不敢反抗，只好领命。
因碧漪，今日连着被两父女轮番怪罪，堇若越发痛恨碧漪了。
落落惦记着寝殿里的零嘴，迫不及待想要跟碧漪分享，催着碧漪赶紧回宫，“娘亲，我们快些回宫好不好？”
糯糯的嗓音，听得碧漪心底又软得一塌糊涂。
“好。”
碧漪赶紧跟了上去。
落落的寝殿就在北边的青棘殿，取名竟然与碧漪在妖族的洞府名字一样。
看着殿门牌匾上的名字，碧漪很意外，也不免感叹缘分真奇妙。
等走进殿，她又是一阵惊愕。
青棘殿一点儿都不像一座宫殿，整得跟洞穴似的。
殿内月牙黄的钟乳石瀑状或幔状挂在殿顶，古藤披挂在上面，形成了古藤洞帘，苍苍郁郁，如入春境。
下方置放着一张苍玉床，殿内其他空余都种满了彤彤嫣红的嘉荣草，约有一丈多高，妃色一片，甚是炫彩。
“娘亲亲，快来，吃点嘉荣果。”说着，落落如数家珍似的，搬出了一堆嘉荣果递给了碧漪。
嘉荣果乃传说中的仙草，只开花不结果，就算有果子，那也是万中无一。
青棘殿居然有这么多嘉荣果！
可这玩意苦涩难咽，一点儿都不好吃。
“你爱吃嘉荣果？”碧漪不解地问道。
落落笑嘻嘻的表情突然垮了下来，嫌弃地摇摇头，“不爱吃。可是，容霄说，吃多点嘉荣果，将来历劫时就不怕被天雷劈了。”
说着，落落附到碧漪耳旁，“我最怕打雷了。”
碧漪这才想起，落落三百岁了，又得魔尊的高贵血统，修为资质还不如妖族里一只平凡小妖，至今都没有修成人形。
若修成人形，就得经历雷劫。
吃嘉荣果，确实是未雨绸缪。
看落落这表情，大有苦口良药的觉悟，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想到落落从小没有母亲，父亲又那般冰冷淡漠，她很心疼落落，抬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附身在落落耳旁小声道：
“我也有个秘密，我很怕黑呢，一到黑漆漆的地方就不敢动了，相比之下，落落比我勇敢多了。”
听到碧漪的悄悄话，落落表情亮了起来。
“真的？”
碧漪点点头，“你要帮我保密哦……”
落落郑重地点点头，与碧漪又亲近了一分。
小孩心性，莫过于互换自以为了不得秘密，就将对方当成“战友”。
看到这样可爱的落落，碧漪有些后悔利用和冒认它生母的身份了。
去神魔厝的事，她以后会靠自己去摸索，不会再利用这小东西半分了。
碧漪一下又一下顺着她的毛，落落第一次感受母爱，不由自主地眯起了了小眼，哼唧哼唧的，享受碧漪的爱|抚。
阔而长的大耳朵一上一下晃动着。
好不快活。
碧漪不由得笑了起来。
见碧漪停了动作，落落往榻里面挪了几分，向碧漪示意，“娘亲，跟落落一起睡……”
碧漪点了点头，“好呀。”
落落开心得不得了立马溜下榻，蹬蹬就跑了出去，“娘亲亲，你等我一下……”
“落落，你去哪里？”
碧漪喊着，落落已经不见了身影。
落落去了碧梧宫，二话不说就吭哧吭哧将她的物什，逐一搬回了她自己的寝宫。
碧漪看着满榻的零嘴、玩具、坚果、肉脯，还有爬来爬去的傀儡蜗牛、装着一只正哭唧唧的哭鬼琉璃樽，眨了眨眼，“这是？”
“一起困觉啊！”
说着，落落小短腿蹬蹬两下，就跳上了榻，拍了拍枕头，示意碧漪也赶紧睡下来。
碧漪：“……”
她很艰难地从一堆物什中拨出了一块空地，躺了下去。
因着连日奔波，法力低下的落落，其实已经乏力得不行了，但它害怕一闭眼，母亲又不见了，就一直撑着。
一会拱拱屁股，一会翻翻身子，动个不停。
碧漪感觉头都大了：“小家伙，快睡觉！”
像他们这些妖精，修为高的，也会修炼到辟谷境界，可以不用吃喝拉撒睡的了。
但落落还不行。
见碧漪态度这般坚决，落落乖巧地将傀儡蜗牛抱在了怀里，躺了下来。
“落落睡觉觉咯，蜗牛牛也要睡觉觉啦！”
碧漪摸了摸它的小脑袋，轻声哄了哄。
“嗯。”落落乖巧闭上了眼睛，不停颤抖的睫毛，无不显示它压根没睡着。
刚安静了片刻，果然又听到落落捏着嗓子假装傀儡蜗牛讲话：“落落，还早，再玩一会吧！”
落落自问自答：“那玩什么呢？”
呆萌蠢的傀儡蜗牛一动不动：……
落落说：那，玩跳舞吧！
话音刚落，嘭的一声，一把将傀儡蜗牛扔下床去了！
落落假哭：“哎呀，娘亲亲，蜗牛牛掉下去了，要下床捡！”
说着就蹬蹬下榻。
碧漪：“……”
这家伙，是不想睡觉，找个理由下床的吧。
果不其然，落落又捏着嗓子，扁着嘴委屈地对傀儡蜗牛说：“怎么这么不小心，还哭鼻子哦！”
傀儡蜗牛终于忍不住了，翻了翻白眼：谁不小心？！刚刚是谁扔我下去的？！！
一堆小玩具们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殿吵吵闹闹的。
碧漪看不下去，将落落抱回来，“落落乖，闭上眼困觉，好么？”
落落终于安静了，却嘟着小嘴摇摇头，“不要！一闭眼，娘亲就会不见了。”
碧漪的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揉了揉它的小脑袋，“放心吧，我会在的。”
落落定定看着她，“会一直在吗？”
看到落落期待的小眼神，碧漪点点头，“嗯，一直在。”
从前她到人间，有听过人族母亲哼摇篮曲哄孩子睡觉，但她不会，只能学着人族抱孩子的姿势，将落落圈在了怀里。
有了温暖的港湾，落落眼皮子很快就耷拉下来。
许久，它呢喃了一句，“我知道，您心里并不认我是您的女儿。”
这小家伙有读心术，小小年纪看透别人内心想法，也不知承受了多少。
碧漪鼻子一酸，泪水莫名其妙就涌出来了，她还没搞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就又听到落落说：
“但我知道，您是真心想对我好。”
“如果你想去神魔厝，入口应该在父尊的寝殿，每次他都是从那里进去的，他每个初一十五都会进去……”
语罢，落落彻底沉入了梦乡。
碧漪诧异地看了看熟睡的落落，目光看向了窗外。
高空挂着一轮银盘，月辉熠熠。
碧漪眸光一亮。
今日正好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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