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四章京师大盗难捉摸
七月下旬，夏季的燥热退去几分，正午的太阳过后，院儿里就能见着丫鬟婆子们出来走动了。现下还未农收，各衙里都还闲得下来，待八月开头，不管前院儿还是后院儿都会忙上一阵儿。
所以这日午后，赵若苓遣了小金，往各衙里去邀夫人婆子们都去后花园聚聚，三个孩子也总是要多见见人才好。
她自己亲自去了西厢，把如夫人和周姨娘也叫上了，总闷在屋里，没病也能憋出病来，赏赏花和夫人们说说话，总比一人独坐要好的。
那个通房丫头似乎有话要说，但一直没找到时机，赵若苓看在眼里，待晚些时候再把人叫过来问清楚，不急在这会儿的。
这几日扬州那边来信了，说是年末赵晗雪会回梁州过年，信里头也答应了赵若苓先前的提议，何夫人的本钱送过去，这年底下来就可以分利钱了。
跟着一起寄过来的，还有一车粮种，其中大多数竟都不曾见过，赵若苓把它一并交给了章任之。待今年农收之后，便可圈一片地都种上，好生看着上心些，明年稻米撒种前应是可以看见成效了。
章任庭的学堂在农忙时节都会遣散学子回家帮忙，虽然有好些都是家里头的公子哥儿，用不着下地干活儿，但古时候传下来的规矩，如今也就那般延续着。再忙不可误春种秋收，粮食乃百姓之本，岂可轻易视之。
所以再过几日，章任庭便有一月闲散时间，章任之便在宋仁的建议下，把那一车粮种交由他来负责，若是需要哪几家的佃户田地，只管带着章任之的文书去办便是。
小君那一晚之后，白日里总有些走神儿，赵若苓不放心，便想趁着这次机会，多叫来些孩子，给疏导一番。毕竟孩子的心思如何，总是同龄人更懂几分的，大人再着急也无法。
六房里有好几个和他一般大的孩子，前些日子说起的那个泼辣婆子的小儿子便是其一，想来效果应是不错的。
“县令夫人万安。”
好一群夫人婆子们带着三三两两的孩子跟着一块儿请安，后花园好久没有这般热闹过了。
“夫人们都过来坐，今儿个奶娘把小君和彤儿也带来了，给大伙儿见见。”
想来两个孩子的事儿各衙里都听说了的，这会子见面都好话不断，一个劲儿地夸孩子，甚女娃水灵，男娃有礼，都车轱辘似的往外倒。
这方话了，赵若苓让阿茹带着几个孩子往那边的孩子堆里去了，大人有大人的话题，孩子自有孩子的乐趣。
何夫人衙里自然便是那小妾的话题，典史陈夫人衙里也定是和小女儿离不开，赵若苓耐心听着，偶尔回两句，也会时不时和两个姨娘搭话，总不会冷落谁便是。
“夫人，这吴县丞不是都胡须花白，弯腰驼背了嘛，怎地又说是三十还未说亲？”
王奶娘站在一旁，没和孩子们去那头，这是个一心扑在赵若苓身上的人，多和各衙夫人接触接触，多听些闲事儿肯定是没坏处，说不准哪日便能帮上赵若苓一回，也不枉来这县衙走一遭。
那头的两个夫人都掩唇笑开了，这个婆子实诚，说话也不会拐弯儿。
何夫人道：“夫人，你这奶娘倒是个不会绕弯儿的，日后定不会无趣。我与你说，这南涪县是个小县，和周遭的县不同，主簿典史都只一人坐衙，县丞本也是只有一人的。章县令上任后，这年老的吴县丞便想着致仕另找人接替，但县衙的一干事务暂时也离不开他。过了一月，钟先生那边儿举荐来了一个，也姓吴，老吴县丞便收了这人作徒弟，来来往往跟着做事。至此县丞衙内便住了两个人，去岁朝廷下来了委任书，小吴县丞正式接替了一干事务，但老吴县丞却也被留下了，权职甚的在这县衙之内也未曾变过。”
只那老吴县丞年岁已大，不易走访视察，这便生出了个内外县丞之分。年轻的吴县丞整日里忙着走访乡里村头，视察民情，老县丞便留在公堂辅佐章任之办公。
“竟是这般，但那小吴县丞都三十了，还未婚配，可是长得不好？还是脾气不好姑娘们畏惧？”
这话一出，坐着的几个又忍不住笑了起来，连赵若苓都笑出了声，她道：“却也不是这些缘故，县丞整日里都和乡民农户打交道，一月里有半月都不在县衙，上个月竟是一月未归，哪个姑娘受得了？”
再有就是，这县丞生的虽不算俊美，但也不算下等，就是面色有些漆黑，活像从灶膛里钻出来的一般，这才是县里头好多姑娘不愿的缘由。
“奴婢家里倒是有未嫁的姑娘，但县丞门楣这般高，怕是攀不上的哟。”
奶娘这般说着，那头逗孩子的陈夫人倒是接话了，道：“这姻缘之事，说不准的，吴县丞现如今还未婚配，保不齐便是在等那命里的知心人。”
门当户对，媒妁之约，大都是高门大户才会这般要求，像农户家里的女儿，都是碰见知心人便嫁了的。
这番话揭过，何夫人又提起了另一档子事儿。
京师安阳处冀州，乃九州之首，繁华富庶实非梁州可比。若是赵府拿到那京师之地去，便也只能算是个有钱商户，算不得什么有权势背景的大家。
但近几日京师那边却是出了个江洋大盗，专门挑那些个大户人家的后院儿下手，每回还都只拿一样，但丢物甚的，却都是些未出阁的深闺大小姐，这传出去名声可不好听。这大盗也非是那采花贼，虽是总在夜半时分去往大家后院儿，但却无人知晓其踪迹，连最开始传出来串起整个事的都只是些老婆子。
大户人家的老婆子们大都是互相熟识的，有一日几个爱嚼舌头的婆子聚在一处，便说到了这个事儿，这一说，竟发现好几家都是这个情况，后来传出此类事件的宅院便更多了，这才发觉竟是个窃贼，并非是各家院儿里的下人们私底下昧了的。
这其中最大的一桩事便是，那个大盗竟偷到了丞相府里，还正巧的进了相府嫡女的闺房，更巧的是，相府嫡女当月便是成婚大典，许的还是卿穆侯府的大公子，本是一桩圣上亲赐的婚事，被这一闹，相府嫡女的清白没有了，侯府那边儿也不太愿意，老相爷也不想女儿嫁过去受委屈，这桩婚事便作罢了。
皇恩御赐的婚事就这样轻易取消了，京师那边儿传得神乎其神，连朝廷内政党阴谋论都有，现如今大盗还没归案，各家未婚女子便更是不敢出门，闹得人心惶惶。
昨日听到消息，说是大盗逃离了京师，往豫州方向去了。
县衙后院儿并没有适龄待嫁的女儿，她们也就只是闲来说说，何况南涪县算不得富庶地方，妇人深闺也没甚宝贝，想来大盗是不会往这处来的。
一个下午的时间，足够让孩子们打成一片的，小君便和那个灵性可爱的小儿子相熟了，回到东花厅之后，小君还特地找了赵若苓，说是想让轩儿来这边玩，轩儿便是那孩子的名字。
赵若苓自然是开心的，让他若是无聊了，让小金去前头六房将轩儿接过来便是。
入暮之前，三个孩子被小金带去了小厨房，那里头香味儿正浓，直勾得孩子走不动路。赵若苓把那通房丫头叫了过来。
“有甚事这会子说吧。”
“夫人，奴婢不求抬妾作偏房，但奴婢不想一辈子待在县衙，奴婢今年才二十未到，若是往后只能伏低做婢在这南涪县终老，奴婢会一辈子不甘心的，求夫人指个明路。”
大多婢女都是想爬上主人家的床，然后升作主人，享受一下被人伺候的滋味。难得此女有这番志向，若不是生来贫困，也不至于落得与人为婢的下场。
赵若苓叹气，竟笑了声，道：“你这丫头，竟还觉着县衙太小，那你想去何处啊？”
丫头没说话，一直头磕地，态度算得明确。
“我这般与你说，想出去外边闯闯也不是没有法子，但你那贪心炫耀的毛病得好生改改，若是就这般去了外头，也是走不长远的。”
“奴婢知晓，上回夫人点醒之后，奴婢便收了心思，求夫人给奴婢个机会。”
有这份胆量也是不多见的，知错能改也实是好德行，赵若苓将手中的茶杯放回案上，道：“年前不行，你先在如夫人底下待着，年后我自会安排你的去处。还有一事，你得仔细交代一番。”
丫头得了这话，欣喜地抬头望着上座的人，积极地回答道：“夫人尽管问便是，奴婢定知无不言。”
赵若苓问的是那周姨娘之事，或是说这侍女是如何成为姨娘的。
“周姨娘原本是大仙楼里的丫头，因着有几分姿色，被周管家安排去了大人的书房。估计也是大人过了年岁还未婚配的缘故，周管家便在书房都放的是清秀的姑娘。”
周姨娘为人胆小怕事，虽是有那心思，但没那心计和胆量，她那家里的母亲便成了推泼助澜之人。周母不知从哪里弄了些药，让周姨娘下在章任之的饭菜里，所以一夜之后，侍女便成了入住西厢的第一位侍妾。
但章任之多半时日都睡在西厅里，那西厢的周姨娘自然也没翻出甚大浪来。
赵若苓想到章任之的脾性，便知晓他清醒之后的解决之法，她又问道：“如夫人的事你又知晓几分？”
丫头摇头，如夫人是正经从侧门抬进来的，和周姨娘不同，这件事乃是章任之亲自办的，下人甚少知晓各中缘由。周管家定然知道几分，但却是每回都遮掩过去，想来这毕竟是章任之的家事，周管家再受重用，也只是个下人，随便谈及主人家的事实是不妥。
“但如夫人性情温和，也识大体，许多事都不愿和奴婢们计较，夫人应是可以放心的。只要那周姨娘的母亲没甚动作，这县衙后院儿怎么都出不了大事的。”
小丫头看得通透，心思也有几分，若是之前使些法子让章任之收了房，也是可能的，但她却没那般做，想来确是心志不在此。
“这几月你得了空儿，便去账房那边学学，多看多学总不会亏的，今儿个先回吧，往后若是有何事直接来回我便是。”
小丫头弯腰低头拜了好几回才趁着无人回到西厢，如夫人自然不在意赵若苓找她有何事，周姨娘嘛，她现在没了周母在一旁出主意，不敢有甚动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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