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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奚奴


“公子,老朽这医术放眼整个团城,是为一绝!非我自表,就算在整个南青州也是首屈一……”

        “伤情如何?”一拂衣袂在半空扬起前,巧妙的岔开了陈大夫的话。

        见自己的话被无故打断,陈大夫倒也不怒,只是语重心长对着眼前这位公子笑道:“公子倒是心急之人呐,老夫正要道说此事来呢;这只老鸹经老朽的回天之术已无大碍,公子尽管放心。”说这话时,陈大夫一脸沾沾自喜之象,悠然自得不已;只是看这位公子时,见其竟拧眉疑惑,不以置信,心中却急了,赶紧接道:“公子若是不信,可教他冲天一飞,便可知真伪。”

        正说间,忽然听得“哇——哇——”一声长鸣,满身墨绿毛羽的黑物呼啸迎空而去。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倒是把毫无准备的陈大夫,给吓的踉跄后退了数步,摔坐倒在了地上;不过全然忘记了自己失态之仪,只是惊讶的望着天空的那只黑物,赞叹不已:“竟然听得人话,如此灵性,真乃世间罕有,神物也!”

        看着天上正盘旋的老鸹,青袍男子心中也是暗暗称奇——医术果然了得!想当初这老鸹送至此处时,已经奄奄一息,不想时日不多竟已经恢复如初,好似未曾有过受伤之象。顿时肃然起敬,虽其年不及弱冠,却不失温良恭谦之礼,拾步上前搀扶起陈大夫。待这陈大夫站稳了身子时,青袍男子随即又是一番作揖言道:“在下此前许诺之物,现就以此物,重谢大夫的妙手回春之术。”说着便取出了一颗莹润光泽的粉色珍珠。

        虽然以往为达官贵人诊治,受馈不少好东西,但眼前如此珍宝,活了大半辈子的陈大夫哪有见过这般稀罕之物,须臾间脸色为之一喜,二话不说便接过手心,小心翼翼的仔细把玩了起来,口中却已是漫无经心,且有几分无语伦次起来:“这……就不客气了……不远送,哦,不.......”

        青袍男子倒也识趣,并未再去打搅陈大夫此刻把玩的雅兴,毕竟这粒粉色珍珠乃稀世之宝,若不是当初这陈大夫信誓旦旦言说不为禽鸟破例诊治的话,自己倒也不会如此轻易拿出。不过好在老鸹已经痊愈,积郁在胸的忧虑也稍稍舒缓了一些,只是.......金乌.......

        想到这儿,青袍男子似乎已经再无了心思,匆匆拜别了李大夫后,便出了医馆。而高空中的老鸹却渐渐飞临至半空,跟随在男子身后,嘶哑的叫了几声。

        “银乌......”转过身的青袍男子,静静的看着已经落地的银乌;当听方才那几声嘶哑的鸣叫,眼角一酸,心如刀割般难过。

        “吾以真龙天子之名,立誓:踏寻天下,至死亦要寻得——金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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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团城,虽无莒城沐河岸隅醉醒笙箫的风月,但往来络绎不绝的行商,将这团城的东市充塞的川流不息,觥筹交错热闹不已;这大江南北的商品在这儿也算是齐备,无论是上至玉器珠宝,还是锦帛名扇,皆是琳琅满目,数不胜数。商铺、摊铺以及行脚商人竞相叫卖之声连绵不绝,沸反盈天;不时也偶有成队奚隶游街,堪称东市一景。

        不过,若是有心遁寻这奚隶的行迹,可至东市西角,此处坐落着一个五尺有余高度的看台,而看台之后的大院便是南青州最大的牙行——奚人馆,不过这奚人馆与其他的牙行有所不同,正如其名,馆内的牙郎只允做奴隶买卖这独门生意。至于这生意的门路,无人能够道清内中细末,只是这奚人馆内倒有个妇孺皆知的行规,就是对卖主所寄卖的奚隶身世,一律不准过问。也正因如此,奚人馆贩奴的声誉在整个南青州独有佳名。这也成这团城东市一大亮眼之处,而往来行商在此驻脚,多半也会慕名而来凑凑热闹,不过世家高门却一直是这奚人馆的最大主顾。

        此时奚人馆的门前,一群形色各异的牙郎正招呼着往来的贵客,然而最过热闹的,莫过于门前不远处的那座看台,不过本地人都称之为奴台。此刻奴台四下已是挤满了人群,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堪比庙会还甚热闹。

        只是过了半柱香的时辰,绕着东市游街的奚隶,在护院的驱引下亦步亦趋,朝这边归来,当行至馆前却停在了下来;不过经奚隶这一环游,倒是沿途引来了不少看客,把奚人馆和奴台围的是水泄不通。

        随着一阵沉闷的开市钟声响起,人群立马骚动了起来,牙郎娴熟的穿梭于人群中与意向的主顾掐算起了价钱,或是领着主顾看“货”。而奴台上,只见一批批的奚隶登台稍许不久,便被台下的主顾轮番拍下。看这景象,与摊贩买卖物件无所差异。

        正当看客看着竟拍正欢时,只见两个凶悍的护院拖着一位女子登上了奴台,虽然那女子披头散发,身影单薄,但不难看得出其倩美的身形;不过也有卖主为卖个好价钱,让奚隶穿着美衣,只是眼前这女子的衣饰颇有讲究,与其气质浑然天成,并不像故意给予穿着。

        常年厮混于此的常客,心中立马打了一个激灵,既然与常理不合,那说明今儿是要捡到宝了!而此刻台下的看客已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了起来。

        而在人群中,一个体型偏胖的妇人,正细细瞧了瞧台上的女子,在看看自己身上的葛衣,心中有有些醋意,不禁失声怨道起来:“你们看这奚奴,啧啧……哪有穿着这么精致的衣裳?”

        一旁文儒书生模样的老翁,却若有所思自言道:“唉~我看这姑娘,道不准又是哪个高门家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听到老翁这自言自语,这妇人,却不以为然,对着老翁嗤鼻笑道:“阿公,你倒是老眼昏花了,高门的小姐怎么可能沦落为奚奴,你也太瞎扯了。”

        “嘿!你可别说,这外来路过的高门女子被劫匪劫下,送到这奚人馆来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你看前年不就是有这事嘛!”插嘴的,却是个扛着糖葫芦叫卖的小贩。妇人不满的白了一眼那小贩,自个儿转过身不在说话了。

        听小贩的话在理,周边的人纷纷点头称是,毕竟这奚人馆从不问奚隶来路与身世。想到这儿众人不由得升起了了几分戏谑,倒想快点儿看看这台上千金闺秀是何下场。

        此时,台上已经开始宣布竞拍,一时台下叫价之声异常高涨。声浪一浪接一浪,以致喧嚣之声波及到了奚馆内。不少好奇的世家贵客纷纷走出雅间,从二楼眺望察看。

        “二百二十株!?”一时众人不敢置信,按往常一个精壮的奚隶也就三百株左右,这一弱女子竟然拍的如此高价,唏嘘不已。

        落座于前席一个颇显富态的商贾,此刻却扬起嘴角,高高竖起一根手指,对着奴台上的女子邪邪一笑道:“我出一匹绢帛!”

        一匹绢布?!台下一片哗然,这绢帛可是能换五担的米粟,够平常百姓一年的口粮。如此高价买个奚奴,真是闻所未闻。

        同为参与竞拍的这些主顾,虽说不及世家门阀,但是好歹也是有头有脸之人,被这低贱的商贾跳出来截胡,心中颇有不甘,但是为一个奚奴而如此攀比家财,脸色还是有些挂不住了,其中一人犹豫再三后,终于伸出了两指,正准备叫价时,忽然被台上的话一惊,赶紧的又缩回了手。

        原来,趁着方才台下一阵骚动,一人正从奚人馆内疾步而来,在与那职司奴台的执事耳语一番后。旋即,执事直接登台唱道:“这奚奴,已归流朔馆所有,下一个!”

        流朔馆?!这不一雅馆嘛!一听这话,那富态的商贾顿时气炸了,想来志在必得的温柔乡竟然被一个妓馆抢了去,直跳起来,抬着中指,朝那执事便戳指大骂,却不想忽然被不知从何出冒出来的护院给驾走了。

        台下的看热闹的人也是炸开了锅,谁都不知原来名满天下的流朔馆,竟然也会来这儿挑选姿色美人为娼,想这台上闺秀奚奴未来要入这烟花之地,叹息不已,然而也有不少心中窃喜之人,就如台上竞拍的这些主顾。

        既然买主已定,这奚奴就被壮汉驾起了,正要往台下拖去,不过当台下瞎侃起关于流朔馆绯闻绯色的事时,奚奴似乎是听明白了什么,脸色唰的晕红成一片,心中是又羞又恼,突然奋力一甩,竟然挣脱了壮汉,直朝奴台柱子上撞去要寻短见,然而当她还为来得及跨出一步时,就被脚下的枷锁给绊倒在地。

        两个彪悍的壮汉见这贱奴竟然如此不要性命,又气又怒;若真是见血了在这台上,自己也难逃责罚,顿时拳脚相加,忿怒的踢打在这奚奴身上,毫无半点怜香惜玉之态。就在这时,忽然一个人影从人群中窜了出来,起身一跃便跳上了奴台,死死的护在了这奚奴身上。

        “喝!你这不知死活的臭要饭,想要英雄救美是吧!给我废了他!”说这话的,是在旁的奴台执事,其眼露凶光,脸色还结着一处刀疤子,一看便知是个狠角。两个壮汉得了口令,霎时露出凌厉杀气,抓住那乞丐的胳膊便向后用力一拧,发出清脆的“咔嚓”一声,肩骨瞬间被拧断碎裂了开来,当一放手,整个臂膀就这样无力的垂在了半空来回摇晃,而这乞丐的双眼瞪得好像一对鸡蛋般大小,从那喉咙深处发出了一股摄人心弦的惨叫声,就唯独听这声音,令台下的人无一不面面相觑,那真是岂叫一个惨字了得。

        而在与这乞丐相视的那刻,奚奴一眼便认出了对方;眼见两个壮汉接着就要废了乞丐另一只胳膊时,惊慌的爬起了身子,强忍着恐惧,奋力的护着乞丐的另一只臂膀,不禁无助绝望的痛哭呐喊:“不!求求你们,放过我族叔!求求你们……”

        随着这我见犹怜的哭声,台下及时的传来一道呵斥:“住手!”

        顺着声音望去,原来是之前与执事耳语的那男子,只见其跨步上台对着执事躬身一揖,言道:“这乞丐我护下了,至于这奚奴,我主既已付五匹绢帛,此奴便是我流朔馆之人,至于如何处置,恕不劳阁下费心,还请见谅。”

        见流朔馆的人出面拦护,奴台执事也不便与其因此小事而撕了脸皮,只道冷冷回了句:“让苏管事见笑了。”说完便示意壮汉收手放过了那乞丐。

        被称为苏管事的男子,见对方退让,这才回首看着护在乞丐身旁的奚奴,不禁伸出了手,停在了半空示意,脸上还雨带梨花的奚奴被这眼前人的举动先是一怔,犹豫了一会,不过当其回眼看那已昏死过去的乞丐时,才心中打定了主意,悠然伸出了纤细的玉指,起了身姿。

        “你叫什么名字?”

        “李芷兰……”这奚奴只是低头漠然回应,话音停了半会,却又随即跪在地上,强忍着眼泪,企求道:“这乞丐行装之人,乃贱妾族叔,名讳李屏弦,请公子定要救救他,贱妾……愿遂君愿,终身侍奉公子,以图恩报。”后面的话,声音越说越低,以致苏管事是否听见,则不得而知了。

        不过听李芷兰的这席话,再看着其言谈举止优雅,肤色如玉,宛若一副世家千金的模样,全然不像低门之女。看着李芷兰的模样,苏管事眉宇微微一皱,稍纵即逝划过了一丝莫名的异色,遂轻语道:“今日你我有此幸遇,皆要看你未来造化之德,能否承受的起今日这份缘分。你这位族叔我且救下了,而此时你以奚奴之身入我流朔馆,从此以后,世间再无李芷兰其人。”

        李芷兰神色木然,显然未明白他这话中的意思;不过这苏管事似乎并不打算解释,只是眼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莫名的吟诵起了一首诗经:“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从此以后你就随我姓氏,叫苏婉兮吧。”

        “苏婉兮……”李芷兰,也就是现在的苏婉兮,只是木讷的点点头;想来昔日世家千金之躯,近日与族叔走失,才遭遇贼人绑架卖身于此,沦落为奴,今夕已是人方为刀俎我为鱼肉,自知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权利。而谁也不知,背弃祖姓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此刻内心的愧颜与自羞,却让她外表显得异常的平静,她不想让人看穿她的内心;因为,她的内心深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她永远不会忘记。

        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瘦弱的苏婉兮,似乎倾尽了全力,才将那已经昏死过去的乞丐搀扶了起来,跟在苏管事前行的身后,步履蹒跚一步步走下奴台。尽管如此,却没有人会去帮她,包括那苏管事。毕竟谁也不会自降了身份去帮这么一个低贱的奚奴和一个乞丐。

        当那行人影走下了奴台的同时,数个昆仑奴在鞭笞的驱赶下,登上了高台,瞬时台下一阵欢腾,因为接下来的这场,将是奚人馆的压轴大戏——昆仑奴对决,对决胜出者将会被以高价起拍,而败者则生死由命;这场预期的搏斗瞬间将整个现场的氛围推向了高潮。而之前的那段小小插曲,就像从没有发生过一般,淹没在这场喧嚣的人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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