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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四十八章


困在层复苍山中兜转,或许在最后,只有半里不到,便能走出偌大的密林。

        然至暗至寒时,乌夜无限长,身处其中当局者迷,人无法旁测自己的命运,往往只是咫尺之遥,幻象碎去,她们终又因自救不得而耗尽性命。

        景十三向来知道,自己运气不好。

        逐鱼领她进酒肆客屋前,极为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满是欲言又止的惺惜。而后逐鱼忠鉴主上,面色很快敛淡,恪守本分地一言不发。

        两人推门进屋,前影盈光,自木屏间隙渗入,照得四下空惘不真切。

        里头那人静坐在屏后小案前,闲淡一身,好似平碌,多年浸淫权朝的覆动中,她偏又裹着不可捉摸的气场,令人见一眼便挥之不去。

        逐鱼拱手:“主上,人已带到。”

        “进里些来。”中年女子嗓音沉缓。

        两人又绕过木屏,进入安寂的里舍,疏隔着外头的嚷繁扰扰。

        景十三钓悬着心,垂敛开口,恭谨行礼:“主上。”

        话音一落,身旁浓郁的杀气有如泼天的洪雨,凛冽地向她劈凿开。逐鱼以雷霆钝厄之势,削下屋舍的三两劲风,顿将炎暑夏日沉为冰雪迫寒。

        凌煞之气好似千军万马,迎面袭来,她出手狠辣不留余地,直击景十三要害。

        她是真的要置自己于死境。

        景十三神思一至,来不及过多思索,已循本能的求生意图,凝着气息,偏身躲过逐鱼的招式,摧枯拉朽间,她轻巧化开逐鱼的杀招。

        像是流星沓重,过冲难收。

        多年习惯使然,景十三惜命,遇强则强,身体不受化骨般罡风威胁,已率先做出反应。摧古拉朽间,她身上暗光流淌,以手为剑,一招制住逐鱼紧追不舍的决绝杀意。

        逐鱼脊骨受痛,前倾两步,眨眼便落入下风。

        思绪电光火石,迅速归于冷静,景十三觉察不对,自知覆水难收,眸中顿生惊慌。

        她压下嗓间不止的骇惧,双膝跪地,低头认错:“十三罪该万死,请主上责罚!”

        木阶高处的椅垫上,那人气定神闲,已将一切落入眼中。

        王芥盛起淡笑,闲身安宁覆着轻光,仍在调弄案前的沉木香,“何必紧张,起来吧。”

        铜炉一盖,袅袅白烟升出,萦绕屋舍,安顺心神。

        她正值壮年,满身气度已归沉静,像是录闻中深不见底的不夜海,无声无息地汇纳东流百川。

        景十三静默不语,倔守原处并不起身。

        “近来过得可好,十三。”应了心中的猜测,王芥更是满意,她淡掠细枝末节,全然没有介意十三的无声抵拒。

        似回旋挣扎的轻叶,终不抵涌动的流水,命途早已既定,再多的抗争也无济于事。

        景十三深深叹气,纵身认命于过去的暗境,多年惧慑与蛰伏使然,她恭恭敬敬,“很好,幸得主上怜悯,属下才有片刻的苟且偷安。”

        两人之间悄然安静下来,暗潮涌动。

        高门惯享私静,门扉一闭,流光仍幽淌,回空不闻世声。

        “你还愿唤声主上,实在叫我受用。”王芥逢着斜阳,又倚身缓慢地刮了一层香粉,而后不疾不徐地笑眼看着景十三,像是与她久别重逢的长辈,嗓音关切又慈爱:“噬日月的遗毒近来如何。”

        景十三长睫颤了颤,眸色微动。

        王芥旁若无人地拿出细小铜瓶,搁在案几上,往前递去。

        “虫可祛,毒难解,这是解药。”她语气随之柔漾,如屋中沉香缓慢,“有了它,十三再不用受蛊毒侵扰。”

        景十三眉头暗拧起,放眼望向案几上的细小铜瓶,身子险些绷紧。

        数月来苦痛相随,无能为力地看着寿数磨耗,解药早成她孜孜以求的期念,是她模糊绰影里的一线生机,诱惑之大,极难抵抗。

        只是景十三依旧不作妄动。

        她阖动着唇,轻缓说道:“您想让我做什么。”

        多年的耦磨试探,她深知,暗门杀手从无不劳而得的奖赏。

        主上翻覆权谋政局,笑意满慈悲,却行不择手段事,算不上好人,亦算不得坏人。她知道主上洞察力过于可怕,一眼看透来因去向,能轻易道出遗毒一事,并不奇怪。

        只是景十三不是只身一人,她已成家立户,身边还有姜屿和宋宋,拈手柔软无处卸,不当轻举妄动。

        背抵窗扉渗下的轻阳,景十三如有明芒隽身,落下这句之后,她神色平静,纵使倾身垂目,也有一份与生俱来的平和沉稳。

        似淙流自有道,无关喜悲,不矜亦不伐。

        王芥被这道斜光迷了眼,多看了景十三一会,恍惚之下,思绪悠远拉长。她轻嗅案前炉中的安神香,不着急回应景十三,只是低笑出声,“十三,你可还记得,我初见你的时候?”

        景十三闻声动了动,沉寂的双眸中,似有流盈淌过。

        阿娘去世后,村人有宗族道义,虽不喜景十三,却也张罗着将阿娘埋在了她夫郎坟边。

        景十三好不容易,从虚无可怖的旧象中抽出,身心沉坠这一世,放眼又成了举目无亲的孤女,孑然没有依靠。

        长至五岁未开过口,嗓如夹尘朽去,她那时只会只言片语,话也说不清楚。

        记着阿娘临逝的嘱托,景十三决心好好活着,既有求生之意,她循着阿娘曾牵引的记忆,独自一人,有生以来头一回从西水村艰难走到长桃镇,找到了那个游方的郎中,张了张唇,乞求她医治自己的哑疾。

        心病已退,身体本就无碍,治起来不费太多力气。

        郎中见景十三饥痩困顿,袖腕戴孝,将她身上发生的事猜出个七七八八,一时发了些善心,却不多。

        她知道景十三孤苦无依,言称愿为景十三配药治哑疾,但作以回报,景十三得做她的药童一年,好生侍奉她。

        景十三本性使然,不愿亏欠人,不多想便点头答应了。

        荒草芥芥,归碌于常人,景十三那时身有两世记忆,以为岁月匆逝,她很快便能回到西水村。虽不能如阿娘在世时一样受人呵护,无忧衣食,但她自负心智,总有活下去的法子。

        景砚死前的心愿,也算求仁得仁。

        后来没过几月,变故突生,山匪来袭。

        她们纵马冲来长桃镇,杀掠几番,夺去百姓钱财,强抢俊俏夫郎,而后风风火火地满载归去。镇上流离的小儿哭啼,大家惜命闭户,巷道萧条。

        郎中是外头来的游方人士,居无定所,对长桃镇没有割舍不下的根结。

        山匪闹过两回,她不堪其扰,决定草草带着行囊,往镇子之外奔去。景十三与她的契约未完,她舍不得这个踏实勤快的小药童,遂大手一牵,不容置喙地带她一道走了。

        出镇没走多远,霉晦恰如其分地到来。

        郎中与又一次要袭去镇上的山匪们对上,吓得慌不择路,扯着景十三,扭头就往小道跑去。

        像是猎户看见晃动的草丛,轻易就能攥住视线。为首的山匪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郎中,微微抬手,几个喽啰犹有趣味地朝他二人冲来,嘴中兴奋地张罗不停。

        一群饮马轻狂,恶骨噬绝的败类。

        郎中暗骂一声,伏着身子在丛林山野中跑得越快,只是山路难行,身后的山匪刀光晃眼,紧追不舍,她少有这样吃累过,气力逐渐不继,□□起来。

        先时乖巧的药童,而今看来就是累赘了。

        人之私心总是利己,生死关头尤甚,郎中权衡利弊心下一狠,松开牵她的手,紧声吩咐几句:“你身疾已愈,我也不要你还契了,你我就此别过。”

        她抿了抿唇,头也不回:“能躲则躲,是死是活看你造化。”

        景十三沉静地看郎中往山上跑去,她身影被阴影枝叶一挡,很快消失不见。她颤眸回神,转身要往另一方向跑去,并不理会形如朱獳的山匪。

        可她只是五岁孩童的身体,比体弱的郎中还不如。

        本想躲藏在山石边的草叶堆下,景十三听着山匪耀武扬威的声音,身体早脱了气力,她腿脚不自觉发软,受力不济,一下踩空枯枝,从山坡滚了下去。

        惊呼声荡在林中又很快不见,山匪闻声过来,龇牙笑出了声:“这小丫头看着就瘦瘦弱弱,活不成了吧。”

        “没劲。”

        “走,去追另一个。”

        恰至此时,朝廷剿山匪的兵士浩荡赶来,鸡卵不与石子相撞,漫雨伴阵阵雷声,一夜过去,好似血光火色被刷浇,趾高气昂的山匪失了气魄,犹如被人拿捏的低贱螳螂,尽数被处决,再无法兴风作浪。

        王芥奉男帝命令来此剿匪,速战速决,轻易解决了困扰这处多日的麻烦。

        雨后气息清冽,为求事无纰漏,她纡尊降贵走在山间小道,耐性等着兵士搜山杀绝。

        一只血色模糊的小手,无意扣住王芥衣摆下,狼狈的孩童大难不死,被雨水浇清醒后,心下只有一件事。

        “救,救我。”孩童声音低弱蚊吟。

        王芥笑意盈盈,蹲身与景十三虚弱眸子里的那道倔光对上。

        “是吗。”她抬手摸了摸孩童身骨,明贵有如堂前菩萨:“你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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