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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住校


明天大周放假,今天晚上不用上晚自习,回来的很早。

        顾野进门便瞧见他回来了,虽然顾天普两三天就回一次家,但是顾野跟他咋咋呼呼的惯了。

        “老爸噻!”顾野喊的跟这个老爸三五年没回来过似的。

        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简单的睡衣,挺着个大肚子,瘫痪似的靠在沙发上,长得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瞪大了眼睛,瞧见这么热情的儿子,也是相当的配合他,高兴的从沙发上弹起来,“哟~,儿砸~!!”

        “老爸噻,我跟你说个事儿噻。”

        顾天普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吓了一跳,立刻缩回到了沙发上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这小子每次说有事那准没好事儿,若无其事的说道,“回来了?准备准备吃饭了。”

        顾野这次还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住校:“……”

        我特么是捡来的吧。

        饭桌上,顾野准备跟他妈说,“妈。”

        陈诺吃着饭应了一声“嗯”

        “跟你说个事儿。”

        “……”陈诺筷子停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像麻木了似的,“你要是再说下去我就不相信好人有好报了。”

        顾野急眼了,“我要住校噻——”

        “你哪儿学来的的这种古古怪怪的说话调子,跟哭丧似的,给我改了。”陈诺瞪着他。

        “好噻。”顾野语气里明显带着失望,用老胡的调子接道。

        过了一会,他很快心情就好了,带着微笑用标准的普通话愉快的说道,“亲爱的妈妈,我说,我要,住校,可以吗。”

        “学校跟你有什么仇,你非要祸害它,又要烧宿舍?校长得罪你了?”陈诺想起顾野把宿舍烧了喊家长的事儿,虽然不是故意的,但是但是当时还真是把陈诺给惊着了,如今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你是我亲妈吗?”顾野现在开始怀疑他的血脉来源了。

        “你就算怀疑他是不是你亲爸,都不要怀疑我是不是你亲妈。”陈诺说。

        这话一出,顾野就看着这位……男士吓了一跳,一口饭差点喷出来,“噗咳咳咳……咳咳……”

        陈诺哈哈笑了起来。

        “媳妇啊,别吓我。”顾天普说。

        陈诺笑的更厉害了。

        他俩无视亲儿子腻腻歪歪的聊了半天。

        等他们聊完顾野才逮着机会说,“住校。”

        “这房子买了就是让你念书的,家那么近,要什么没有,还有人伺候你,住校也可以,说说……”顾天普说。

        陈诺狠狠地瞪着顾天普,顾天普按了按他的手,示意她别急,先听听看。

        “……说说理由。”

        顾野马上坐正了,轻咳两声有模有样的说道,“我作为一个爱国敬业诚信友善的中华人民好学生,我深刻的认识到住校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住校期间我可以更好的和同学相处,体验到学习的快乐,能够有更充分的时间来学校,不耽误分分秒秒宝贵的休息时间。”诌完冲顾天普“嘿嘿”一笑,“你满意吗爸爸,我可以住校了吗?爸爸。”

        顾天普听完这一通胡诌之后,觉得这不愧是我儿子,以后在谈判桌上一定是一把好刀,满意的点了点头。

        “好!”

        顾野一听高兴了。

        “不可以。”

        顾野马上情绪就坠楼式下降,就感觉大晴天的一道雷批下来,“为什么?理由充分感情丰富思路清晰真情实感,为什么不可以?”

        顾天普说,“我让你说理由,没让你放屁。”

        “啊啊。”顾野马上就丧了,“体育生早上六点半集合训练,我起不来。”

        陈诺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理由充分感情丰富思路清晰真情实感,哀家准了。”

        顾野马上阴转晴,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头上都快冒出一朵花来了,头往桌子上一磕,花大概是晃了两下,“多谢皇额娘!疼子莫若母啊~”

        吃过晚饭,洗完澡,顾野就往床上一躺。把手机拿出来,被拉进来高一一班班级群聊,在群聊里找到“班主任”,添加好友,发送请求。

        对面没有立刻就同意,顾野刚退出来微信上就显示“对方已通过您的好友申请”。

        顾野发了个hi的表情包,紧随其后发了句--老si哎。

        班主任--说事。

        --我住宿噻。

        过了一会。

        --303。

        --好噻,3q。

        --没事。

        --嗯。

        过了一会儿,顾野刚给这个新班主任设了一个备注,就弹出来一条消息,顾野点了进去。

        弹一曲--你们现在的课程进度到哪里了。

        这个问题一出来顾野就呆愣住了,笑死,在六班根本就没听过课,这一个月以来,别说是课上到哪里了,有的老师的课他都没去上过几回。

        顾野想了一下,深深吐出一口气,回道。

        --简单来说,就是要从它们的细胞开始分解。

        弹一曲--?

        顾野看着这个新班主任发过来的问号,觉得相当的贴切他们现在所学的知识范围。

        顾野--对,就是你现在的状况。

        等了一会,对方没再回了,大概是无语了。

        夏季的夜晚很寂寥,没有半点声音,天上却很热闹,星星围着月亮占满了整个天空。

        钟刈曲着长腿坐在路边长椅上,身上穿着宽大校服,书包倒在旁边,他夹在两盏路灯之间,一个人,照出了两个影子,但是看着很孤单。

        今年的夏天意外的长,白天所积攒下来的热量就是是到了晚上也能把风带的温热,身上的汗缓缓的往外渗出,鬓角的发丝透着湿气。

        他垂下眸,按了一下手机,十点四十,周围早就已经没有了人际,静的好像着周围的一切被抽离了出去一样。

        已经很晚了,他拎起书包站起身来,书包的背带挎在右肩上,右手拇指在肩带上向上滑动了一段距离向上提了提,半晌,叹了口气,把手机塞进裤兜里,这才迈起脚来。

        黑夜包裹着一条暖白色的小路,一眼望去,尽头已经是黑色的,即使前方有路灯光。

        钟刈一直往前走,不断穿过被暖黄色灯光照的明暗交接的空虚处。

        最终在一扇高大而华丽的门前止住了脚步,两个人给他拉开庭院大门,其中一个伸手要接过他肩上的书包,却接了个空,钟刈直接略过了他们。

        其中一个人说道,“先生已经在里面等你很久了。”

        钟刈向前走,没有理会他们。

        其中一个人跟在他身后,快到大门的时候,那人加快脚步走到前面打开大门,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钟刈一进门,灯光大亮,刺的人眼睛发酸,眼睛眨着向下撇了撇,脱下白色球鞋,保姆递过来一双拖鞋,钟刈塔拉上拖鞋目不斜视的就要往楼上走,越是往里走,浑身上下就越是难受,就像有什么恶臭味一直围着他绕。

        “回来。”一个浑厚严厉的男声在后方响起。

        钟刈转过身来,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个穿着西装,西装上的褶皱处如同刀锋,旁边坐着一个很妖艳的女人,浓妆艳抹,黑色长发波浪,艳红色长裙,翘着二郎腿扭着腰趴在钟席的肩膀上。

        “坐过来。”钟席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

        钟刈一瞬间就感觉那些缠着他的东西压了下来,他沉重呼了一口气。

        钟刈走到沙发边上,眉头微微蹙着,书包从肩膀上滑落到沙发上,他坐在了沙发的另一边,食指交叉,双肘压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低着头眼神不知道是看向哪一出,比起平时,现在的他身上透着一股与以为截然不同的煞气来,从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的,仿佛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若是一个正常人站在他的面前,定是看的人胆战心惊。

        “在自己家里还要换拖鞋?这么拘束?还是因为我回来了?”钟席的声音突然之间变得还真的像个慈父。

        “习惯。”

        “……吃饭了没,没吃叫阿姨给你做点,还在长身体,别把自己身体搞坏了。”

        “挺好的。”

        “……最近学习怎么样?在学校还行吧,住校不方便就回来住,反正有司机给你接送,再不济就买套学区房,差是差了点,方便。”

        “不需要。”

        钟席脸色垮了下来,狠厉的盯着他,沉默了一会,声音沉了下来,“……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你要吗?”钟刈冷漠的看着他,感觉就像是一个怪物在看另一个怪物,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他从来就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但是只从来都不是可以被决定的事,“反正我无所谓。”

        钟刈就盯着他,心是压着的,怒火一寸一寸的冲上来,压着上去把他撕了的心情说道,“没事的话我就上去了。”

        钟刈一只手拎着书包的肩带站了起来,紧接着钟席也站了起来,哈哈的笑了,钟刈闻声脚步一顿,眉头紧蹙,一下子愤怒和厌恶都要爆出来了,钟席旁边那位也跟着站了起来,低头羞涩的轻笑了两声。

        听着那笑声心里翻起一阵阵厌恶,恶心,十七年了,他恨不得杀了他,他对着他一忍再忍,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什么都不用想了,死了就解脱了,可手脚上绑着的枷锁使他动弹不得。

        那枷锁太过珍贵,在死死锁住他的同时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想变得和他一样,恶心,恐怖,卑鄙,无耻,凶狠,令人作呕……

        钟席在那女人面前伸出一只手,做起介绍来,“介绍一下,这位是angel,你觉得怎么样,很漂亮很迷人对不对,没有那个男人不喜欢她。”

        说完将angel往钟刈身上一推,“今天晚上她是你的了。”笑了起来。

        angel闷哼一声摔在地上,倒像是故意的,钟刈往后退了一步,她伸手抓住钟刈的脚踝就疯狂往上爬,如同上面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别碰我!”钟刈的眼神里积压的厌恶和愤怒已经溢了出来,眼神里已经布了血丝,猛的吸了几口气,努力控制不把对于钟席的憎恶带到无关人士身上,“放开!”

        他用力从angel的手里挣脱开了,转身就往上楼跑,狼狈至极。

        钟席厌恶的吐了一句,“没用的东西,一个女人能吓成这样。”

        随着房门被“砰”的一声猛的带上,钟刈猛跪在漆黑的房间里喘着粗气,胸口不断起伏,世界安静不下来,钟刈明确的感觉内心在翻滚着惊涛骇浪,完全控制不住。

        第一反应就是药。

        钟刈焦急的拉开书包拉链在书包里胡乱摸了两把没摸到,胸口起伏的越厉害,气越是喘不上来,要窒息的感觉越发强烈,将书包里的东西胡乱倒出来,听见药瓶落在地上的声音,猛的向声源抓去,拧开药瓶倒药的时候才发现手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药撒了一地,他伸出双手在地上慌乱摸索着,摸到药胡乱就往嘴里塞,硬吞了下去。

        他跪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头快要低到胸膛,大口大口的拼命的吸气,仿佛随时要别憋死,足足八分钟过去,他缓过来不少,挪了挪身子靠在门上,左腿曲着,右腿伸直了贴在地上,左小臂搭在左腿膝盖上,右手耷拉他地上,他低着头,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将头抬起来,努力的压制情绪,调整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过劲儿来了,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这样就很好,如果人可以选择怎么活着,那么他愿意就在这里过完下半生,不用看到外面的那个畜生,不用担心哪天刻在基因里的罪犯被释放出来。

        他坐了很久,脑子里一片空白,手机突然响,一下将他拉回现实,按了一下手机,十二点五十,李一楠发了条消息。

        --刈哥!

        钟刈没回,过了一会,又来一条。

        --刈哥!

        钟刈又看了一眼,这丫的就是有个毛病,这聊天不说事儿,非要等对方答应了之后再发信息,还非得是语音。

        钟刈:“嗯。”

        --哦哦,哥,你在呢!

        --嗯。

        --我们宿舍要来新人了。

        --哦。

        --就哦?

        --不然。

        --好吧好吧。

        --然后呢?

        --哟~你不是不好奇吗?

        钟刈没再回,实在没力气,恨不得就这样睡下去。

        打开了手机上的灯,撑着地艰难的爬了起来,他不想开顶灯,太亮了,也许是刺眼,也许是他天生就属于很暗,他走到床边,打开床头的落地灯,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一小片,就是空荡荡的,显得可怜又孤单。

        他去洗了把澡,洗澡的时候发现裤子口袋里有一张纸条,应该是那个女人塞进来的,打开看来,里面有一串电话号码,钟刈没多想就扔了,他也没那个精力多想。洗完澡身心都感觉放松了不少,换了一身黑色宽松的睡衣,头发的尾部还挂着几滴水,他站在镜子面前将头发散了下来,毛巾随便擦了两下,盯着镜子看了两秒,很暗的光,镜子里的人却看的很清楚,熟悉并且讨厌。

        靠在床头软包上打开手机盯着看了一会,班群扩大了,还有一些对于他来说无关紧要的新闻,没有他想要的信息,心里一下子就更落寞了。

        钟刈躺在床上,明明感觉很困,可就是睡不着,不知过了多久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又是猛的惊醒。

        半夜又是那同一个梦,十几年不带换花样的,然后在固定的场合下惊醒,冷汗冒了一身,喘着粗气,一下子会感觉轻松不少。

        过了一会,看了一眼时间,五点,从床上爬起来,冲了个澡,把地上的药收拾了,书包和本子收拾起来,坐到书桌前开着小台灯写起作业来。

        他不想想太多,同时又不得不想的多,因为有一个牵挂太重了,重到他要为她活着。可是他们一个月下来呆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三天,他想她,他心疼她,他没办法,他只知道他一定要带她出去,可能是妄想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带她出去,可是能力的限制让他深深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能为力……他在学习比别人学的都快,可是他花的时间比任何人都要多,初中的时候有些他能够写出来的题目他的老师想不出来,因为他没有心情出去玩,没有精力去交朋友,也没有能力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几乎将除了吃饭睡觉意外的所有时间用在学习上,时间久了,学习好像成为了他唯一能够暂时放松的娱乐,他几乎将和她在一起以外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学习当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让他暂时忘记自己是谁,他的书桌上放的全是关于心理学和精神方面的书。

        他感觉每天都无事可做,可想做的事又做不了,人一旦对现下如同深渊一般的生活所妥协,那他活得无疑是行尸走肉。

        人总要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盼头,不然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活着,哪怕心里只剩下一星半点的念头,就算是跪着活,也要活下去。

        钟刈想带他的母亲离开这里永远也不要回来……但是,很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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