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战（一）
“用脚步丈量城市，我是这荒谬世界的夜行者。”塞勒斯自嘲自乐，随身带着大量精神污染标记，晃荡在深夜的街道上。
“呸！”德古莉娜没好气地嘲讽了一声，十分无奈地跟在塞勒斯身后。
塞勒斯手上的空间戒指是最近才从蒂诺瓦高地买到的。趁没人注意到自己，灰袍法师从空间戒指里掏出一枚标记，做贼一样贴在停放着的陆行车上。他迅速离去，找到下一辆停放在街道边的陆行车辆，又如法炮制。
他干这个不是一天两天，相当熟练，短短一会儿功夫就拿下了一整条街的停放车辆。街道边的几家商铺也遭了殃，被他贴上了标记。
“混沌融资，啧啧，大公司就是好啊，公司出钱制造这玩意儿。”塞勒斯对德古莉娜的讽刺充耳不闻。
他已经很知足了：“想想我在五百加隆那会儿，巴尔古夫社长黑心到公司广告都要员工自费呢。”
这批专用的精神污染标记，是混沌融资公司批量制造的，配置了微型亚空间次元锚。次元锚定位并且锁死了亚空间，导致标记可以牢固地“贴”在多元空间里某处，极难被去除。
标记所记录的内容便是公司的信用借款宣传语，以及客户经理的通讯号。宣传内容会主动向四周的智慧生物反复通告，堪称精神污染，也由此得名。
精神污染标记让公会城的城市管理者们深恶痛绝，已经成了危害严重的市区灾害，俗称——小广告。
作为混沌融资新入职的员工，灰袍法师就是趁夜出来张贴小广告的。
荒诞、讽刺而真实，这就是借款这行的工作要求。公会城的金融公司们为了省下广告费用，纷纷制造了巨量精神污染标记，还给每位客户经理都安排了张贴小广告的每日任务指标。
白日里，金融经纪人穿得人模狗样的，出入各种高端场所，带着干练气质和专业谈吐，和客户们谈论着几十万的借款业务。
夜色下，客户经理们换着各种伪装服，躲避巡夜人和夜行生物，潜入居住小区和街道，到处张贴极其缺德的精神污染小广告。
塞勒斯对这样反差巨大的身份转换倒是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他也只能做到不在自己家附近散布这些精神污染标记。
“没人会想到这行高高在上的法师们，会大半夜溜出门来瞎转悠，在市区搞破坏吧？嘿嘿嘿。”黑夜里出来加班的时候，塞勒斯习惯自嘲以打发工作的单调。他还有点因为反秩序行为所带来的小兴奋。
销售部其他的组的员工，比如一组，通常都是白天集体出来做这个。塞勒斯一心出业绩，自主延长了自己的工作时间，搞这个出单很慢，但是胜在长期出客户量稳定。
一个精神污染标记，针对的主要是公会城内的客户，受众何其多。十个人里只要有一个人拨打其上的通讯号，从中产生的借款客户数量便是不得了的数字。
而且小广告不像电销，会打这类通讯号码的客户，背景深不到哪里去。有经验的客户经理们对于这类客户，想搓圆就搓圆，想搓扁就搓扁。
“干一行，专一行！爱这行就算了，无爱啊。”塞勒斯随手把一枚标记贴在陆行车的车门上，顺手扯下了上面的另一枚标记。
借款行内人士对精神污染标记熟悉无比，掌握窍门后，轻松便能去掉次元锚的定位效果，轻易去除掉标记。
“让我看看，这是哪家同行公司的？”塞勒斯拿着不属于混沌融资的标记，仔细看着：“魔导高端通讯设备，表面高分子镀膜材料，专业曲面处理？我去，水晶球贴膜啊！”
“这个是第一次见，收藏了。”塞勒斯高兴地把标记收纳入空间戒指。他很会给自己在枯燥的工作中找乐子。
平时他收到精神污染标记，除了属于同行公司的，还有来自公会城里代开财务票据、办证、疏通下水道、开锁，还有什么少女上门服务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行业的。灰袍法师心态很好，把这些玩意儿统统当成了收藏品，还是自嘲取乐。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你干这个，我还是忍不了，太荒谬了，感觉好丢脸啊。”德古莉娜不介意晚上出门散散步，却对赛勒斯毒舌连连。
“工作呗，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塞勒斯耸了耸肩，估量了一下时间：“无聊死了，差不多过零点了，找点刺激去！”
“臭小子，又去居住小区？”德古莉娜朝他翻着白眼：“你堂堂一个施法者，天天晚上像窃贼一样到处踩点，释放精神污染，至于吗？”
“别乱说。我是在练习公会的潜行技巧，顺路检查物业管理公司的服务质量，提高社区的安全保护意识。”塞勒斯义正言辞的矢口否认到，没点自娱心态还真抗不住工作压力。
“哼！我不认识你。”德古莉娜受不了了，潜行隐身，消失不见。
“哎。街道上容易被清除，放在建筑内部才能持久。这叫‘深入’拓展业务，深入，明白不？”灰袍法师还想和女吸血鬼多讲两句俏皮话，却没有了回应。
塞勒斯今晚盯上了一处高端住宅小区，他前几晚就外围打探过了：小区外墙顶布满铁丝网，彻夜有物业的守卫多批次巡逻；小区内部遍设监控魔法阵，别墅区还设置了感应结界；小区里还养着瑟雷尼亚公会的战狼，夜里就放养在花园庭院里。
然而这些都没什么用。
愚蠢的物业永远都会忘记地下停车场的出入口。守卫们普遍四十岁以上了，抗不住疲倦，一过凌晨一两点就犯困，形同虚设。监控魔法阵总是存在死角，拍摄角度也有问题，安保一点儿也不专业。
稍微麻烦一点只是结界和战狼。
“也不能要求太高，谁会想到堪比精英潜入者的法师，会提前踩点，然后大半夜来渗透一个住宅区，就只为了张贴小广告呢？”灰袍法师检查了一下空间戒指里的“存货”数量，琢磨着应该足够拿下这处小区了。
……
塞勒斯昨晚做得太过火了，今早起他的水晶球快被通话打爆了。
“西斯法师，我警告你，不准再到我们物业公司的管辖区来……”塞勒斯直接挂断，并且设置水晶球闭屏了这个号码。
“你就是西斯？你个混蛋把我的陆行车搞成什么样了……”还是挂断加闭屏，塞勒斯自认比较有道德素质了，只把小广告贴别人车门上，不会贴在车窗上的。
“你小子叫西斯是吧，给我等着，我一定要向圣武士举报你，你居然溜进我家后院，胆敢把小广告贴在我的龙鹰身上！”
“额，不好意思哈。”塞勒斯回了一句。自己往别人坐骑上放精神污染标记的举动，是丧心病狂了点。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你去找西斯法师吧。人在这行漂泊，有个化名总是有原因的。”塞勒斯心想。
他转身又去公司的储物间，抱出一堆未使用的精神污染标记。他在其上的宣传广告空白处，用魔法将自己的通讯号誊写了上去。
“工作很轻松，每天出去坐坐就行了。”一组的两名女法师在聊天。
“轻松？嘿。”灰袍法师腹诽，手上不停。他把一大堆标记装进空间戒指，跟组长罗格打了声招呼，又离开了公司销售部。
“站住！西斯，你又出去做什么，旷工三次直接开除！”亚伯神官在一组位置上坐着，朝塞勒斯责问。
塞勒斯假装没听到，无视了亚伯恼怒的眼神，直接出了门。他只要专心一意地做出业绩，再用业绩来打亚伯的脸就行了。
一组、二组用一些不足道的小事吹捧了他几次后，就找各种借口来指责他，无论灰袍法师做什么事，都是在违反公司规定，不做事更是在消极怠工。
他算看出来了：一组对外出展业根本不上心，二十多人里面爱往异位面跑的就一个；集体出去时也多半是应付了事，出去一整天，带出去多少精神污染标记，回来时还剩一大半。
出门一次，塞勒斯一个人散布出去的标记数量，就超过了一组整个组的张贴数量。
“每天出去坐坐？嘿嘿。”灰袍法师一听就知道一组的业绩是怎么来的了：用更高的返点作条件，换取更多同行给他们飞单。
“靠别人喂单子很开心是吗？不用辛苦去联系客户，过过手就从公司拿提成，‘每天出去坐坐’就行——自己不出单，只会跑同行，一帮废物！”铁塔外，塞勒斯站在空乘平台上低声骂了一句，放出了项链里的飞行战舰。
他今天约了个同行，是昨晚认识的，或者说捡到的。
公司规定严厉禁止。每家公司都会把来串门的同行，像撵野狗一样撵出门去。借款这行的客户经理们，第一次相互联系，一般是通过留在精神污染标记上的通讯号码。
塞勒斯来到约定地点，将术士伯纳德接上了水手挽歌号。飞行战舰升高空限，悬浮在高空中。两人走进船长室里，坐下密谈。
“哎，兄弟，不愧是混沌融资的，连飞行船都开上了！兄弟我还在存钱等着买陆行车呢。”伯纳德看起来有三四十岁，自来熟，一脸带褶子的笑容，不轻不重地奉承了塞勒斯一句。
“老哥说笑了。谈正事，我想看看和老哥能不能合作，亿贷公司这边我还没有对接伙伴。”塞勒斯满脸亲善的笑容，一副和伯纳德是知己旧交的模样。
两人是第一次碰面认识，不妨先把气氛搞起来。都是同行，变脸一个比一个厉害，众人拾柴才能火焰高嘛。
“兄弟，不瞒你说，我先前的那个合作人是个神官，叫亚伯的。这个人不行，不够意思！我也在找新的混沌公司对接伙伴。”伯纳德也有合作的意向。
“亚伯……我认识，怎么了？”塞勒斯听见了感兴趣的内容，他故意作出为难的表情让对方解读。
伯纳德意会到了，暗示了一下：“亚伯神官吧，你们公司的似乎都听他的，很多事情不好谈啊。”
“哈哈，我明白了。亚伯垄断了混沌这边的接单，所有人统一口径，压低了合作费，兄弟们的单子飞过来吃了不少亏是吧？受累了，受累了。”塞勒斯笑得很开心，他找到公司那帮废物的漏洞了：“我们三组跟他们那帮人不对路，不搞他们那套。”
“混沌三组是自己手里出单，可以返点，倾向于换单子。”塞勒斯正视伯纳德的眼睛，认真地说到。他开出价码了。
“好，兄弟是实在人！早就受够了亚伯那帮混蛋，霸占着混沌融资这边的资源。说好了是一单换一单，交换客户。收了单子不还，连点子都经常坑。我两个月前给他的单子，钱到现在都没转给我！”
伯纳德显然对亚伯的做法积怨已久了，止不住地骂骂咧咧。他随即向塞勒斯拍胸脯保证：“兄弟，老哥说话也有分量，以后我们亿贷公司的单子，就往你们组飞！”
“那就多谢老哥了，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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